阿克哈到底是從哪來的?
如果是在以前,這是個很好回答的問題。既然阿克哈是絲綢之路上的胡商,那自然是西域來的。更準确的說,他是從西域的大宛國來的。
但是現在趙啟明卻糊塗了,他此刻也很想知道,這阿克哈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是在長安,阿克哈離開時走的還是去往西域的路,隻不過是把目的地換變成了印度。要是路上順利的話,他原本估計阿克哈會在明年春天到達長安。但是現在阿克哈就出現在了江都,這就讓趙啟明覺得很是可疑。
薛凱和海事監的官員說阿克哈是坐船到婁縣的,難道說這家夥是從印度出發,然後遠渡重洋,最終在江都登陸?
如果是這樣的話,趙啟明就太吃驚了。
他很想讓阿克哈解釋清楚。但是相比起自己是從哪裡來的,阿克哈更在意他在江都所受的待遇。他情緒激動,手舞足蹈的朝趙啟明道:“這些當官的不好,我的船剛到碼頭,他們就找我要錢,說碼頭是他們建的,我要給他們錢才行。”
趙啟明朝阿克哈道:“那碼頭的确就是他們建的。”
“我可以給他們錢,但這個錢是買大船的。”阿克哈的情緒依然激動,還有些生氣:“他們剛好也有大船,把船賣給我這生意就成了嘛,可他們就是不肯賣給我。”
趙啟明有點亂。他意識到阿克哈是在說兩件事,便朝阿克哈道:“買船的事情先不說,你告訴我你是從哪裡來的。”
“從貴霜嘛。”阿克哈覺得趙啟明沒有馬上聲援他,對他的遭遇表示同情,有些不樂意的說道:“還是你跟我說的,貴霜有好東西,你自己都忘了。”
“你還真找到印度了?”趙啟明驚喜起來:“快跟我詳細說說,你在印度的見聞。”
“等會再跟你說嘛,現在你要幫我。”阿克哈很狡猾,知道趙啟明是有身份的人,有趙啟明在場,他也不坐在地上抗議了,直接從身上拿出個袋子,然後抓了把東西出來,朝着剛才跟他交涉的官員道:“看見沒有,這是我賺來的金子,我有的是錢嘛,你們隻要願意賣船給我,我多少錢都能拿得出來,你們想要我給錢,但是不肯給我大船,這麼做生意可不好。”
聽到這話,在場的海事監官員都吹胡子瞪眼。心說這是跟你收稅,完全合乎情理的事情,誰要跟你這個野人做生意,這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不過他們也看出來了,這個野人跟少監關系很好,所以這話他們是不敢說出來的。
趙啟明也覺得阿克哈有點胡鬧,便朝這些官員道:“你們都忙自己的去吧,這件事我來處理,縣尉就不用叫了。”說完這話,他就帶着阿克哈到客廳裡坐下,然後安慰道:“這裡沒人欺負你,剛才那些人也是職責所在,至于說他們跟你要錢,其實那也是征稅,不是敲詐勒索。”
“反正都是要錢。”阿克哈堅持自己的說法,但他這個人有個優點就是不記仇,當初被東鄉亭的村民打成豬頭,轉過頭就能跟人套近乎,何況海事監的官員都沒有跟他動粗,所以他朝趙啟明道:“我不怪他們,隻要肯賣船給我就行。”
“你要買船?”趙啟明好奇道:“可你就是坐船來的,為何還要買船?”
“我的船小,帶的東西太少嘛。”阿克哈說着,又把自己裝着那個破爛的袋子拿了出來:“之前你給的瓷器,我在西域都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瓷器到了貴霜還能換到袋金子,要是用大船運瓷器和絲綢,我能換來很多袋金子。”
“這是你從印度換的?”趙啟明有些眼紅:“讓我看看。”
阿克哈表現的有些猶豫,但考慮到和趙啟明的友誼,還有趙啟明比他更有錢這個事實,他最終還是把金子給了趙啟明。
趙啟明仔細觀察,發現這些金子的顔色比較暗,要是以品相來說,不如當年肅慎人送給他的“馬蹄金”,但這是冶煉水平的問題,起碼這袋子裡裝着的的确就是金子沒錯。
“看完了吧?”阿克哈重新把袋子拿走了,然後朝趙啟明道:“我本來想把船買了,就去長安找你拿瓷器,沒想到你剛好也在這裡,那事情就好辦了。”說完這話,阿克哈有些反應遲鈍的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來這的?”
“我在這做官。”
“這裡的官?”阿克哈激動起來:“那太好了,你這就賣船給我,我要這裡最大的船,你們正在造的船。”
趙啟明好笑道:“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公然抗法的時候還能知道我們在造船?”
“被抓之前我打聽了,你們造的船很大,我要的就是大船。“阿克哈有些坐不住,手舞足蹈的朝趙啟明道:”用你們的大船,我能運走的瓷器,比以前在西域加起來還多,這麼多的瓷器要是出海了,我能賺上數不清的金子,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分了。“
趙啟明點頭,算是徹底聽明白了。
阿克哈是在去了印度之後,發現這個世界上居然有海運這種方式,能運送的貨物多的驚人,這自然是比走沙漠來的劃算,所以阿克哈就産生了通過海運,去印度做生意的想法。
這就是他為何要買大船的原因。
不過相比起阿克哈買船,趙啟明更關心阿克哈坐船的事:“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從貴霜坐船,然後經過海上的航線,到達江都的?”
“你以前做生意很幹脆,現在怎麼這麼多的問題。”阿克哈有些抱怨:“是從貴霜坐船來的嘛,我已經都已經跟你說過了。”
阿克哈的确已經說過了,但趙啟明要确定這個事實。
對他來說,這件事太重要的。
通往印度的海上航線如果可以确認,關系到江都的海商貿易能打通更大的市場。為了這個目的,少府甚至組織了考察團,先走陸路然後再經海路去發現海運可以到達的重點。
但現在卻有個來自西域的胡人,莫名其妙的走完了從印度道江都的航線。
想起此刻很可能正在南越風餐露宿的胡海丞,趙啟明心裡有些不知滋味。
這阿克哈要是能早點來江都,胡海丞和南洋考察團又何必受這份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