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官被人放了鴿子
撤退命令下達後,所有道路上都充斥着撤退的軍隊,加上沒有疏導交通的憲兵進行維護,現場出現了混亂。指揮官們非常擔心,尾追的日軍會趁機進行炮擊。還好,本間和奈良都沒能想到這一招。
美軍的後衛部隊很盡責,盡管抵抗力微弱,但仍堅持到了主力撤出為止。1942年1月25日,美國大兵們得以全部撤出納堤陣地,這些撤下來的士兵看起來個個像行屍走肉似的。
除了連續作戰帶來的疲困不堪外,他們主要是餓成了這副模樣。
就在巴丹大撤退前,麥克阿瑟曾将他的撤退計劃報告給陸軍參謀長馬歇爾。馬歇爾不僅表示同意,還答應盡量派遣援軍。不過,當時馬歇爾的想法隻是為了給麥帥灌點蜜糖水,打打氣、鼓鼓勁而已。在日軍基本控制太平洋的制海權、制空權的情況下,“彩虹五号”計劃事實上已告夭折,海路和空中運輸都變得極其危險。無論馬歇爾本人還是美國海軍部長,都不會為此铤而走險。
另一方面,由艾森豪威爾主持的華盛頓會議認為,美國所能提供的船舶、飛機和兵員,難以同時滿足歐洲和太平洋兩個戰場的需要,必須有所側重。側重哪裡呢,自然還是歐洲戰場,所謂“歐洲第一”或者是“(打)希特勒第一”。
撤到巴丹後,麥克阿瑟馬上發電報求援。但除了從澳大利亞和爪哇開來三條貨船外,馬歇爾的那些保證全未兌現。
麥克阿瑟苦笑着把他遇到的尴尬,比喻成是一次野外行軍。行軍中,上司告訴士兵,下一個水源地大約還有十英裡遠,其實根本就不是。在多次上當後,饑渴難耐的士兵隻好對上司說:“長官,你不用多說了,謝謝上帝,我們還能堅持。”
回頭面對巴丹軍民,麥克阿瑟連苦笑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按照最初的軍需統計,搬來巴丹的物資至少能夠維持半年,但這個樂觀的想法很快就被證明不成立。
除了美菲軍外,還有許多難民逃入巴丹。本間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使巴丹糧食儲存大為減少的機會,便有意将巴丹北面的居民,主要是老人、婦女和兒童,趕進美菲軍防線。因為他很清楚,麥克阿瑟不可能聽任這些難民餓死。
巴丹難民一下子達到了2.6萬人,加上8萬美菲軍,總計有10萬之衆。正如本間預計的那樣,麥克阿瑟不得不在美菲軍的陣地後面,為這些可憐的人建立難民營,并被迫将士兵的糧食配給減少一半,後來又降到四分之一。即使這樣,仍然是僧多粥少。
麥克阿瑟用悲觀的口吻向華盛頓報告了美菲軍現狀:損失超過總兵力的三分之一,有的部隊甚至已接近三分之二。
以如此沮喪的語調來叙述事實,當然是為了能盡快從上司那裡要到援助。本質上,這位驕傲的将軍是從不肯向任何困難和挫折低頭的。
在整個巴丹防禦戰中,麥克阿瑟隻到納堤防線去過一次。有人免不了說三道四,背地裡罵麥克阿瑟是膽小鬼,但這些人其實并不真正了解他。
一戰時,麥克阿瑟曾和巴頓一起征戰歐洲戰場。兩人在高地上進行指揮時,一發炮彈在身邊爆炸,塵土迎面撲來,巴頓筆直地站着,然而還是向後退了一步。
麥克阿瑟紋絲不動,并且幽了巴頓一默:“别害怕,上校,你是聽不到打中你的那發炮彈的。”
巴頓由此對麥克阿瑟非常佩服,他告訴家人:“麥克阿瑟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
麥克阿瑟不會舍棄他的士兵,他說過的一句話曾在士兵中廣為流傳:“如果是活,我與大家一塊兒活;如果是死,我也與大家一塊兒死。”
麥克阿瑟不去第一線,是因為承諾中的援軍和物資盼星星盼月亮,總也盼不到。他無法對一線官兵兌現自己的諾言,特别是聽到饑寒交迫中的士兵哼哼着“今天請賜予我們面包”時,他更是感到無地自容。
事實上,麥克阿瑟所在的科雷希多島和巴丹一樣危險。由于掌握着制空權,日軍轟炸機編隊可以随心所欲地對小島進行空襲。起先,美菲軍還可以用高射炮還擊,後來炮彈越打越少,隻得任由對方轟炸。
盡管随時有可能報銷掉,麥克阿瑟仍堅持把他的司令部設在小島的最高點,這樣既便于觀察敵情,同時也可以讓自己心安。
麥克阿瑟信奉一個觀點,即“作為指揮官,必須使士兵們時常能夠看到他”。他試圖通過這一方式,告訴正在受苦受難的軍民,自己并沒有抛棄他們。
司令部在幾分鐘内就被炸光了。站在司令部外面的麥克阿瑟,親眼看到房屋像玻璃匣子一樣破裂,并成為碎片,然後如同紙屑一般在空中回旋,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新的司令部建在了一條地下隧道裡,但麥克阿瑟仍然不會安坐在裡面。空襲警報一響,他就趕緊跑到戶外,與隐蔽的士兵們蹲坐在一起。
麥克阿瑟這麼做,一方面是要觀察日機編隊隊形和空襲方式,向對手學上幾招兒,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安定軍心、民心。
如果是在和平時期,他可以掰開一塊面包,或是跟大家一起抽兩袋煙,以示友誼和親和,但在戰争時,麥克阿瑟隻能用這種分擔死亡風險的方式,來加深他與士兵們患難與共的兄弟情誼。
菲律賓人曾按照拿破侖所處時代的風格,為麥克阿瑟定制了一套制服,其中有一頂金光閃閃的帽子,麥克阿瑟愛不釋手。美國國内一些不喜歡麥克阿瑟的人則對之冷嘲熱諷,說他是“呂宋的拿破侖”,帽子是“炒蛋式軍帽”。
在戰火硝煙中,麥克阿瑟的軍帽已經又破又舊,但隻要士兵們看到這頂軍帽,一定會眼睛發亮并大聲歡呼。他們聚集在麥克阿瑟周圍,親熱地拍打着他的脊背,叫他“麥克阿薩”。
從納堤防線撤下的部隊擔任正面防務,麥克阿瑟将那些拍他脊背的士兵組織起來,用以防守側面的西海岸。
這些士兵主要來自菲律賓警察隊和擔任地面勤務的海軍大隊,并非正規野戰步兵。要上戰場了,臨時連件軍裝都找不出來。海軍大隊試圖把他們藍色的海軍制服染成卡其色,結果沒有成功,藍色變成了不倫不類的芥末色。兩支部隊擁有數挺一戰時用過的機關槍,也有各種小口徑火器,但戰前多數人連步槍都沒使用過。士兵們上陣肉搏拿的不是刺刀,而是一種長長的大砍刀。
這是一群穿着古裡古怪,看上去說話也非常粗野的戰士。他們喜歡大聲地說話,互相之間常開各種下流玩笑,有人甚至還能即興搞搞戰場惡作劇,點上一支香煙,為的隻是引誘敵人開炮。
臨時組織起來的士兵并不正規,但麥克阿瑟對他們充滿了信心。站在第二道防線薩馬特的山腳下,麥帥對參謀長薩特蘭說:“我親自選定和準備了這個陣地,它将固若金湯。”爾後,他向馬歇爾做出保證:“我打算皿戰到底,與陣地共存亡。”
麥克阿瑟再次給本間出了一道難題,不過,這時候本間感到頭疼的,主要還是前面一輪已把他的部隊傷得不行。
在納堤防線的交戰中,日軍付出了很大代價,第65旅團的一個主力聯隊,原有3000人,到1月24日已死傷了1400多人,喪失了近一半的戰鬥力。此外,其他特種配屬部隊也損失了差不多相同數字的兵員。
奈良向本間訴苦說,第65旅團處于極度的疲勞狀态。本間僅憑第六感就已明白,這哥們兒沒說謊,看來是得幫他減減壓了。
你再疲勞,暫時也沒人可替,所以第65旅團仍必須負責正面進攻。不過,本間計劃讓第16師團從側翼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