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瞬,鐘離文昊就出現在了茶樓的門口,小寶看到他興奮的揮着小手,嘴上叫個不停“爹爹爹……”
木七抱着小寶走過去,鐘離文昊溫柔的望着木七伸手把她額前的一縷碎發拂到耳後,又伸手整整小寶的衣衫。“丫頭,你們怎麼來了?”
木七看了看鐘離文昊,又望了望茶樓外頭的侍衛,應道:“小白這些日子在院子裡呆悶了,看着天氣正好,就帶它和小寶出來走走。”
鐘離文昊伸手把小寶抱過,低頭看看底下的雪靈狐,皺眉,小寶、小白怎麼聽都像一對兄弟。
“丫頭,楚雲翔也在上頭,一起上去坐會吧。”
木七想想了應道:“也好,我也正好有些事想找楚大哥。”
“走吧。”鐘離文昊一手抱着小寶,一手拉着木七,上了二樓的雅間。
雅間内,除了楚雲翔,還有兩個身材壯碩,穿着北疆傳統服飾的漢子。
楚雲翔站起來,幫木七把椅子拉開,對着前面疑惑的二人介紹道:“這位是睿王妃。”
兩人聽了,拉開椅子站起,對着木七微微欠身揖拜,木七擡手:“我不過是路過此處,讨碗茶水喝,兩位無須拘禮。”說着身子緩緩在楚雲翔拉開的椅子上落座。
楚雲翔一邊親自給木七斟茶,一邊介紹道:“這兩位是北疆塔塔部落的首領。”
北疆塔塔部落,木七來北疆時就有了解過,這是北疆最大的遊牧部落,掌管着北疆西面最遼闊的一片草原。她之前還想着要怎麼和他們接洽,買些馬匹,沒想到時隔一年,原本很難辦到的事,如今已經不是難事。
木七對着兩人點點頭,便自顧自的喝茶,她知道北疆的風俗,女人一般不可與男子同桌,如今她已然破例,所以對于他們男人間的交易,她并不打算插話。
起初塔塔部落的首領,見木七在有些拘束,慢慢的聊到利益的層面上,他們也不再拘着了,粗犷的聲音充斥着整間屋子。
“睿王爺想花六十萬兩,買五千匹良駒恕我們兄弟不能答應。”
鐘離文昊抱着小寶淡淡的出聲道:“你們可不要忘了,本王還同時花四十萬兩買了你們兩萬隻羊羔,良駒值錢,可是這羊羔本王算是出高價了。”
塔塔部落的兩兄弟皺着眉頭對視了一眼:“這事我們兄弟不能做主,還需要回去跟族人商量一下。”說着站起身,冷着臉對着鐘離文昊作揖:“睿王爺失陪了。”任誰都能覺出他們身上的不滿。
鐘離文昊也不攔,隻是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們知道如今北疆大部已經落入我東吳的手中,本王如果想扶持哪一個部落是輕而易舉的,你們可是想清楚了,出了這門,這生意本王不會再談。”
鐘離文昊的話,讓木七捏了一把冷汗,這北疆的國體和東吳很不相同,東吳是皇權獨大,而北疆皇權隻有一部份權利,他們中最厲害的兵馬還是握在這些部落的手中。
連北疆皇帝都要敬三分的人物,木七真擔心這場生意談掰了的後果,如果塔塔部落組五千騎兵勇猛而來,怕又是一番不小的争鬥。
屋裡很安靜,木七能聽到空氣中傳來手腕收緊,骨頭的咔嚓聲。
“睿王爺可是以為我們塔塔部落真的怕你們東吳人不成。”塔塔部落的兄弟再開口,空氣裡已然點燃了火氣。
木七看了眼在鐘離文昊懷中不知事小寶,走過去把小寶抱起:“我帶他出去透透氣。”
鐘離文昊手松開,笑應道:“也好。”
木七抱着小寶出了屋子,倚着窗戶往下望着,看着穿着各色衣衫的人穿行而過,想象着如果塔塔部落發動内亂,這暫時安穩的城池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在看什麼呢?”楚雲翔不知道什麼從屋裡走了出來,來到木七邊上。
木七望着底下的人說道:“我在想他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楚雲翔站在木七身側,看着她姣好的側臉:“你别擔心,睿王他有分寸。”
木七收回視線,點頭:“我知道,他一直是很有主意的一個人。楚大哥你怎麼出來了?”
楚雲翔聳肩:“我隻是一個帶兵打仗的,談生意這些事我不在行。”
木七聽了輕笑:“也是,要你一個堂堂的大将軍去動嘴皮子,的确屈才了。”兩人閑聊一會,木七想起遠在都城的楚雲奕:“楚姐姐她現在怎麼樣了,可有許配人家?”
楚雲翔原本逗着小寶的手收回,做頭痛狀:“說到她,我最近煩得很,我娘三天兩頭的來信抱怨,說那丫頭怎麼也不肯嫁人,要我勸勸。”
“我想管姨說的不止是楚姐姐吧,楚大哥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成親了。”說這話的時候,木七是有些私心的,每次看到楚雲翔孤單的背影,她總會覺得跟自己有關,想着那天楚雲翔成親了,她也就可以釋然了。
楚雲翔别開臉不去看木七的眼睛,她的眼神會讓他覺得沉重,她明白的,她一直都是明白的,他也想順了她娘親的意成親,可是在這世間還能去哪裡找到一個同樣的木七。
“再說吧,如今我遠在北疆,成親了也是害了人家姑娘。”楚雲翔故作輕松的說着。
木七沉默了一會,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忽然想到剛才遇到的一幕,木七開口說道:“楚大哥這一路打下來,你們折損了多少人?誤傷了多少百姓?”
楚雲翔背脊一僵,沒想到木七會問這個問題,想了一下,如實說道:“守邊軍起初有二十萬,如今擴大到四十萬,而這四十萬人中,原來的守邊軍剩下不到十五萬人,大部都是後來擴充的。”
楚雲翔說着停頓了一下:“至于百姓,我實在是記不得了,雖然我有下令進城的士兵不許傷害百姓,可是你也知道,這刀劍無眼,一些傷亡在所難免。”
木七點頭,她知道楚雲翔不是一個殘酷的人:“那楚大哥你認為造成這麼大傷亡的最根本原因是什麼?”
楚雲翔幾乎沒做任何考慮,便應道:“醫治吧,這一路打下來,軍醫死的死,傷的傷,不瞞木七妹妹你,如今我們四十萬大軍,軍醫不過十人,而這十人裡面真正懂醫術的隻有兩人,其餘的隻勉強會包紮傷口。”
楚雲翔面容有些落寞:“丫頭你知道嗎?我不害怕每一次沖鋒陷陣,唯獨害怕每一次回到大營,聞着滿屋的皿腥,看着一個個熟悉的,陌生的面孔,漸漸的變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