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細雨,蒙蒙如絲,都城裡瑞王府的一處觀景樓上,穿着銀色錦袍的鐘離子仁目視西方,眼神炯亮,仿佛要穿透這如綢的黑夜,看清他想要到達的遠方。
好一會才對着身邊的幕僚說道:“你說這會那邊是不是已經開戰了?”鐘離子仁要不是顧忌着自己的身份,真想親自前去看上一看。
幕僚看了看天際點點頭說道:“此時子時,山裡又寒又冷,應該是人睡眠最好的時候,按理已經開始了。世子爺不用擔心,廖參将說已經安排好,定然不會出差。”
鐘離子仁伸手探了一下雨勢,才說道:“這刀疤可信嗎?”
幕僚這會站了好一會,腳也有些酸了,可是世子爺不坐他也不好坐下,腳底挪了挪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才繼續說道:“依小的看,還是可信的,這刀疤煙瘾大,這胡三又禁着他不準下山,不準撈銀子,想必這刀疤早有反心了。世子爺你這次又給他這麼大的誘餌,他這會隻怕做夢都在想自己做大當家的了。”
鐘離子仁聽了,面上終于松懈一些,他原本隻是想打探一下木七的下落,沒想到卻得了一個好消息。不僅木七人在黑虎寨,這黑虎寨又有發生了内讧,鐘離子仁原本還愁着把自己的私兵往那裡搬,這會黑虎寨就送上門了。
隻要他啃下黑虎寨這塊硬骨頭,到時候用這幾十年的土匪窩做掩護,誰知道這上頭有私兵。鐘離子仁想着,對這一戰更是重視。
刀疤此刻早已經到了山下,嘴上叼着大煙槍,翹着腿躺着帳篷裡,想着天亮的時候他就可以做黑虎寨的大當家了,臉上那道刀疤被他笑得更是猙獰了不少。他這會就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很沒有真實感,他當時不過和廖參将抱怨了幾句對大當家的不滿,廖參将就說找機會幫他拿下黑虎寨。
原本刀疤還以為廖參将是開玩笑的,可是沒想到自己剛被關起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自己的一個心腹就送了一張條子上來,刀疤不大識字,叫心腹給他念了,才知道條子是廖參将叫送上來的。上面寫着晚上他們準備攻打黑虎寨,叫他下山協助,天亮了把黑虎寨打下來給他,他們隻要木七這個娘們。
刀疤聽了大喜,他正愁着木七這個娘們如果做當家的,自己便沒了活路的時候,就有了這麼一件天大的好事。刀疤連心腹也顧不得叫上,隻叫看守的土匪弄了把刀子,自己把門撬開,就從小道溜下了山。
刀疤本想着自己帶人攻上去,可是廖參将說他的身份特殊,如果被山上的兄弟知道是他把人放上去,到時候隻怕有誤會,他也難以立威,隻叫他把機關和密道說出來。刀疤一想也是,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眼睜睜的看着私兵上山,自己悠閑的抽着大煙,做着美夢,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坑了。
再說木七在半道上和韓老三遇上,還意外發現這兩人的用處,也就帶着這兩人去了土匪們平時議事的大廳。木七他們進來的時候,大廳裡也已經站了一大群的土匪,胡萬三看到木七過來,趕忙把她迎上主位。
底下的土匪見了,個個面色不善,有的更是直接出聲:“俺們不接受一個娘們做當家的,大當家的如果你讓那娘們坐那椅子,兄弟們都不幹了。”
那人話落,便得到底下土匪們的附和,一下子大廳裡鬧哄哄的。胡三萬大喝道:“都給我安靜下來,大小姐從今日起就是黑虎寨的主事,我們所有人都必須聽從她的安排。”
胡萬三的話讓大廳裡安靜了幾秒鐘,不過隻一會就有人出聲打破了這份安靜:“俺不幹了,俺要拿錢,俺要下山。”說着呯的一聲把長矛丢在石闆上,發出一聲脆響。
有人帶了頭,很多土匪也跟着起哄,當即大廳了響起了一陣鐵器敲擊石闆的聲音。
胡萬三看着這樣的陣勢,又急又怒,正想出聲,就被木七止住。隻見木七站到了高階處,冷聲說道:“你們都想要錢是吧?好,我給你們每人一百兩,拿着銀子就給我馬上下山,一刻也不準在黑虎寨的地盤上逗留。”
木七的聲音不大,卻有着震懾力,也或是土匪們都被那一百兩銀子吸引了注意,一下子大廳裡便安靜了下來。“巧玉,拿錢過來,要錢的,就發給他們。我倒要看看山底下這會有一千人攻上來,他們如何活着把這錢拿出去花?”
土匪們一直隻是知道山底下有人攻上來,隻是以為和平常一樣小打小鬧,沒一會人就會中機關死絕,完全不知道這次攻上來的的人數居然多達千人。
土匪們這下被木七說的數字吓到了,一時也沒人嚷嚷着要錢了。過了好一會,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傳來:“騙俺們的,弟兄們别聽那女人的。”
木七朝着風影望了一眼,很快風影就從人堆裡把那人揪了出來,木七望着這個尖嘴猴腮,瘦瘦小小的土匪說道:“你不信是吧?”
土匪這會被木七凜厲的視線望得有些怕了,可是一想這會是衆目睽睽之下,也就大着膽說道:“你是唬咱的。”
木七勾嘴冷笑:“巧玉給他一百兩銀子,讓他即刻下山,讓他親自去驗證一下我是不是說話騙人的。”土匪本就是烏合之衆,要把這群人團結起來基本不可能,木七也沒什麼耐心籠絡人心,她需要拿一個人開刀,讓他們相信這次真的是生死存亡。
“還有誰想要銀子的,都站出來。在這裡我還要告訴你們一個很不幸的消息,你們的二當家跑了。這會正是他帶着人往上攻,黑虎寨的機關,他全部知曉,這會正在一路破壞着上來,不出兩個時辰,就能到達這裡。有多少人經曆了三年前的慘痛,這會就是同樣一撥人上來想要你們的腦袋。你們想要拿錢去地獄花,還是要跟我打赢這場仗,我給你們半刻鐘做選擇。”
木七面容淡淡,根本不像在說一件攸關的大事,更像是在宣布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