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你一言我語的，想跟顧星朗解釋什麼叫人蠱，甚至說到了數百年前苗地的那場人蠱之禍，說到了前朝的覆滅。

　　兩位大巫一直沒機會開口說話，隻能冷眼旁觀。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兩位大巫聽着這幫大人物說話，就感覺這些人從頭到尾的話裡，都帶着一個意思，那就是人蠱很厲害，至于非我族類這個事實，沒人提及。

　　“小顧，”玉小小歪頭拿臉蹭蹭顧星朗的肩頭，高興道：“你在莫問最得意的時候，跟藥人們下令，全體都有，向後轉，咬死莫問！哈哈，這事我想着就開心啊！”

　　按着玉小小的描述，想象一下這個畫面，大家夥兒還真沒人不開心的。

　　顧星朗一直就被玉小小帶着跑，到底人蠱對自己來說意味什麼，顧三少也沒工夫多想，就感覺自己好像是挺厲害的，看着蠱蟲們說了句：“滾下去。”

　　蠱蟲們紛紛滾到了床榻邊上，掉在了床下的地上。

　　“讓它們往景陌那裡爬，”玉小小說。

　　景陌說：“公主，這些蟲怎麼可能知道我是誰？”

　　蘇昭饒有興緻地說：“清輝，你就可以指揮這些蟲子往景陌這裡爬，你試試看。”

　　顧星朗看看景陌站着的位置。

　　小衛這會兒站在玉小小的身後，跟顧星朗說：“驸馬爺，你讓它們排成縱隊爬行看看。”

　　玉小小說：“蟲子還知道縱隊橫隊的？不能吧？”

　　景陌教顧星朗說：“你這樣，你先讓一隻蠱蟲不要動，讓另一隻去這隻蠱蟲的身後，這樣這隊不就排起來了？”

　　賢宗抽着嘴角說：“你們這麼折騰十來條蟲子，這樣好嗎？”

　　“你别說話，”玉小小讓自己的爹閉嘴。

　　顧星朗按着景陌的說法，先讓蟲子們排隊。

　　眼見着地上的蠱蟲們真的排成縱隊了，大家夥兒的興緻更高了，這本事不是苦練就能練得成的啊。

　　“讓他們往景陌那裡去，”玉小小喊。

　　顧星朗說着景陌站着的方向，讓蠱蟲們往景陌的腳下爬。

　　蠱蟲排成縱隊，往景陌的腳下蠕動。

　　左佑說：“能讓它們快點嗎？”

　　顧星朗又讓蠱蟲們加快速度。

　　蠱蟲們的蠕動明顯快了起來，景陌離着它們大概有兩米的距離，蠱蟲們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停，”顧星朗說了一聲。

　　蠱蟲們老老實實地停在了景陌的腳下。

　　左佑說：“清輝，你隻在心裡默念，看這些蟲子能不能聽你的。”

　　玉小小說：“讓這些蟲子去阿昭那裡。”

　　顧星朗便又不出聲地，命令這些蟲子往蘇昭那裡爬。

　　無歡國師，澄觀國師，楓林少師站在一扇軒窗下，這三位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這會兒看着玉小小一幫人拿蠱蟲當狗逗着玩，楓林少師小聲跟兩位國師道：“他們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人蠱？”

　　無歡國師目光冰冷地看了楓林少師一眼，說：“既然大家都不去多想人蠱之事，你又何必多想？”

　　楓林少師被無歡國師的目光剌到，下意識地就道：“我沒想害他。”

　　無歡國師又看向了顧星朗，低聲道：“就憑你的本事，你現在也害不到星朗了。”

　　楓林少師對自己的師兄有愧，所以在這個時候，他隻能認慫，嘟囔着重複了一句：“我沒想害他。”

　　澄觀國師管不了這對師兄弟之間的恩怨，看着在床榻上靠坐在一起的小夫妻倆，澄觀國師道：“也許公主說的對，隻要她對驸馬有情，願意與驸馬白頭到老，那驸馬是人還是人蠱，計較這個有何意義？”

　　無歡國師和楓林少師一起看向了澄觀國師。

　　澄觀國師低歎道：“總歸不是我們守在驸馬的身邊，與他共渡此生。”

　　無歡國師沉默良久，說道：“此之甘饴，彼之砒霜，星朗這事，幸與不幸，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隻要他們自己覺得無事，那就一切都安好。我不管他是不是人蠱，他喊我無歡大哥，那想來，我就應該是他的兄長，不管日後發生何事，一起面對就是。”

　　澄觀國師将頭點了點，笑了一笑，說：“本應如此。”

　　楓林少師看着床榻那裡靠坐在一起的兩個人，還有站在床榻前的人們。這會兒景陌幾個人在跟顧星朗笑着說話，逗弄着地上的蠱蟲，氣氛歡鬧熱烈，就連顧星諾的臉上都帶着笑容，目光寵溺地看着顧星朗。

　　“怎麼會這樣？”楓林少師搖頭不解道，出了這樣的事，為什麼這幫人還能笑得出來？

　　澄觀國師道：“少師你想問什麼？”

　　楓林少師說：“他們就不擔心嗎？”誰能保證顧星朗不會變成那個在苗地引來一場浩劫，近而讓一個王朝覆滅的人蠱？誰能保證，顧星朗就一定不被莫問控制？誰能保證，顧星朗不變成亂世之人？

　　澄觀國師眉眼之間一片淡然，低聲說了一句：“因為他們選擇了信他。”

　　楓林少師被澄觀國師說得一愣，再看着仍在笑鬧中的幾個人，少師的神情了然了。在場的人裡，除了公主殿下不說，包括那個叫顧衛的小侍衛在内，都是極其精明的人，都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隻是這些人選擇了相信，那就跟無歡一樣，無論未來如何，這些人選擇了跟顧星朗一起面對，決心已下，那何必再愁眉苦臉？

　　至于顧星朗，楓林少師看着低斂了眉眼，嘴角含笑的顧星朗，家人，朋友都選擇對他不棄，那他又怎麼能自棄？楓林少師在這一刻相信，不管前路有多難，哪怕遍布了荊棘，顧星朗這個人也會走下去的，因為顧星朗不是那種會讓家人，朋友失望的人。

　　楓林少師走到了床前，看着地上已經橫着排成一隊的蠱蟲們，笑道：“驸馬爺，你能讓它們跳舞嗎？”

　　“我去，”玉小小沖楓林少師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地道：“這是我爹才會說的話好不好？”

　　賢宗怒道：“你怎麼什麼事都能扯上你父皇呢？”給點尊重啊，不孝女！

　　這對皇家父女一鬥上嘴，景陌幾個人就又聽上笑話了，哄笑了起來。

　　楓林少師覺得，比起佛的寶相莊嚴，他更喜歡這一刻的嬉笑怒罵，生長在莫問的身邊，很多事他之前不懂，但是現在他慢慢地懂了。

　　給讀者的話:

　　第二更奉上。R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