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22.第22章 :一葦渡江分南北(上)

  陳霸先出語犀利,高澄卻面不變色,應變極快道,“豈不聞,隻拜今日佛,隻應今日事?
若論昨日,座上諸公孰在南,孰在北?
又有幾人是堂上君臣?
以此論之,明日又知如何?
抑或南北一統?
堂上客幾人存幾人亡?
怎知今日之君明日不亡國?
今日之臣明日不奪位?

  這話真是一針見皿到極點,北廊内君臣無人不變色。
蕭衍原是南齊大将而後謀位自不必說。
蕭正德以梁宗室之身份也曾投效北魏。
羊侃先祖自南而北,而其身又自北而南。
王僧辯、陳霸先雖無其事,但也其心難測。
隻有太子蕭綱仍舊面色平和。

  高澄這邊說得興起,聽他說今日之君明日亡國,今日之臣明日奪位時,侯景立刻向宇文泰低語道:“今日必出大事矣。

  這也是宇文泰心裡想的。
便道:“濮陽郡公既奉大丞相之命來保護世子,如今意欲如何?

  宇文泰心裡已經想過了,如今隻有拼命護住了高澄,于己于關西大行台賀拔嶽才會都有益無害。

  侯景看蕭衍面色鐵青,那些嗣君、宗室、重臣們又都表情各異便飛快道:“事态緊急,宇文将軍在此守護世子,我即刻出去調我的人來。
”說罷便潛身出去了。

  宇文泰想,此時侯景離開也是好事。
高澄若有事,與己無涉,若無事便是自己有功。
大丞相高歡交給侯景的重任并不是他的重任。

  崔季舒正全副精神關注高澄,忽一眼瞥見對面廊外樹叢中一個熟悉的背影閃過,不由驚道,“侯景?
他如何在此?

  陳元康是随時拔劍出鞘的樣子,同時向崔季舒低聲道,“侯景不敢抛下世子,不必擔憂。

  高澄從容鎮定地看着北廊下的梁國君臣,以及他并不知道的屋内也看着他的蕭瓊琚和羊舜華。
如閑庭信步般走上兩步,“再以此論之,思昨日過甚不思今日,恐尚無北魏亦無南梁。
哪裡來的秦漢三國?
還何談春秋孔孟?
便是堯、舜、禹也不能有,且不知是何代何人。

  唯一真正觀望的人隻有陳霸先與陳蒨父子。

  蕭正德聽着高澄在這兒大放厥詞,氣得臉上青紅不定,挨近梁帝蕭衍,“父皇……”他看看高澄“他……他……”又看看蕭衍,不知蕭衍是什麼主意。

  “此人必不能留。
”蕭衍向蕭正德低語。
“你不是放了兩個人進來嗎?
宇文泰心思深重,那個侯景素有異心……”蕭衍看看蕭正德沒再說下去。

  蕭正德點點頭,他覺得自己已經領悟了蕭衍的意思。

  “父皇何必如此呢?
不過一個北朝世子,年紀尚幼,在此談論佛道,也罪不至死。
就是那達摩祖師,是去是留也是他自己的事,不必勉強。
”蕭衍身側的太子蕭綱聽到了蕭衍和蕭正德的話,仍然辭色柔和地道。

  屋子裡面的羊舜華察言觀色半日,忽然明白,一顫道,“公主,他們要殺世子。

  蕭瓊琚一驚立刻道,“這如何使得?

  羊舜華握緊了劍,隻問道,“公主的意思呢?

  蕭瓊琚絲毫沒有猶豫道,“我必要救他。

  此時廊院内已經是各懷心思,衆說紛纭。
沉默不語,含笑觀望的達摩方笑道,“罷了……罷了……”

  衆人皆靜下來。

  “我本天竺僧,受佛祖點化至東土引渡衆生。
如今得了這個好弟子,自渡渡人,引渡之緣由此而始,勢必渡江北去。
”他說着拉了高澄,竟是平地騰空而起,直入雲端。
空中餘下佛号念頌聲。

  “今日南,今日北,明日不分南北。
今是客,今是囚,明日颠倒客囚。
”達摩的聲音從空中灑落,聲威震懾。

  廊院内諸人都無比驚異于這一幕,隻能眼看着達摩與高澄立于雲端,金光拂身,向着江邊去了。

  東廊下的陳元康反應最快,拉了崔季舒悄悄潛出。

  宇文泰看了看北廊下的梁國君臣,也無聲無息地離了這裡。

  最急的就是羊舜華和蕭瓊琚。
屋外廊下的人不離開,她們着急也不能出來,何況這裡面還有她們的父、祖在。

  “阿姊?
”蕭瓊琚低聲喚道。

  羊舜華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什麼,竟然沒聽到。

  “你也喜歡他,對不對?
”蕭瓊琚走到她身邊問道。

  羊舜華猛然一擡頭,急道,“沒有!
……不是。
”太快否定,如此激烈,語無倫次。

  蕭瓊琚是極為聰明的人。
原本她的世界裡隻有詩、有樂。
如今她也一樣茫然,盡管因為高澄的出現已經攪亂了她的生活。

  “我隻想救他,别的什麼都不想。
”羊舜華平靜下來,隻淡淡說了一句。
南與北,國與家,自己,還有視她如知己的公主蕭瓊琚,她還能想什麼呢?
忽然想到了宇文泰。

  廊下,陳蒨似乎想說什麼,側身看了看他的父親陳霸先。
陳霸先卻微微搖了搖頭。

  蕭衍把目光盯在了羊侃身上,“羊尚書,你看該如何?

  “羊尚書,高澄此人萬萬不能留下。
”蕭正德早忘了太子蕭綱剛才說的話,也跟着蕭衍的話音兒發起了命令。

  羊侃攢着眉,稍一停頓便果決道,“隻要于國家社稷有益,臣但憑陛下吩咐。
”他又看了一眼蕭正德,“不過,臣倒覺得大皇子言之過激。
真殺了高澄未必有益于梁。

  蕭衍心裡明鏡一般,他倒并不懷疑羊侃。
隻是羊侃此人忠直大度,做不出這樣的事來,他是非常明白的。

  王僧辯忽然道,“魏國除了大丞相高歡,尚有關西大行台賀拔嶽、吏部尚書侯景等人,魏主不過是座上擺設,隻是這幾人也面和心不和,陛下又何須在乎一個侍中高澄?
任其自亂,不是對我梁國更有益?

  這話蕭衍沒往心裡去,倒是一旁的陳霸先記在了心裡。

  太子蕭綱道,“大将軍的話頗在道理,父皇和大皇兄也實在不必與那個高澄如此認真。

  太子是仁君。
陳霸先下意識地擡起頭來幽幽地看了一眼蕭綱。

  “罷了,你們都回去吧。
”蕭衍回頭看了蕭正德一眼便自顧自地向他修行的那茅殿方向走去。

  同泰寺一日相聚實屬不易,身在其中誰又真的能解得了達摩的谒語,誰又真的能知道明日的南朝與北朝究竟如何,怎知當日廊院裡的人誰生誰死,誰為帝誰為囚?

  太陽向西墜下,它的光芒卻并沒有全掩全收。
長江籠罩在一片金紅色中,又在凜冽的冬日江風裡逐漸變得暗黑下來。
一條長江,見證了南北多少往事,昨日事風流雲散,今日事造釁開端隻能有待明日。

  達摩拉着高澄從空中俯看,慢慢下降,落于江邊一片葦叢中。

  “師父……”高澄脫口叫出。

  “阿惠”達摩擺擺手制止他,“我今日便渡江北去。
少室山密林中,如有相見一日,必是那一處所在。
你隻記得,凡事切勿任性使氣。
餘事皆順其自然,從天應份,自有相見一日。

  “師父且等一等,我命人馭舟送師父過江。
”說罷,高澄便張望尋找,忽然發現江邊空空。
這時崔季舒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哈哈哈哈……”達摩大笑起來,似乎是被稚子天真可愛逗得很開心的樣子。

  他笑罷了竟随手摘了一支蘆葦,将蘆葦投入江中,又笑道,“師父去也。
”便騰空而躍至江上,隻以那一支蘆葦為船便向着江北去了。
其神速,不一刻便隻看到達摩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高澄心裡空蕩蕩的,覺得甚是無趣,似乎有生以來長至此時竟沒有做過一件有趣的事。

  遠遠望着,直到完全看不到達摩的身影。
高澄這才忽然想起來,他的樓船明明就停在江邊,此時怎麼忽然不見了?
他再四處觀望,仍是不見。

  夕陽意欲西歸,隻是仍在江邊沉甸甸地欲墜不墜。
江上的金紅色逐漸淡去,一江兩岸都慢慢陷入了黑暗的夜裡。
江風又冷又硬地吹過,蘆葦叢随風而擺動,高澄蹙着眉,冷靜地用目光從天邊掃至江邊。
然而還未等他發現可疑之處便聽到了冷靜、緩慢而帶着殺氣的馬蹄聲。

  遁聲望去,遠遠便望見幾騎黑影非常笃定地向着他所在位置慢慢地縱馬而來。
高澄目力極好,他極清楚地看到是五、六個黑衣蒙面武士,不急不躁似乎并不是來要他的命,但是濃重的殺氣撲面而來。
奇怪的是,這幾個人不急不徐,好像非常有把握,而且直奔目标。
驅馬至高澄近前,沒有任何的懷疑,領頭的人一揮手,其餘數人立刻跟着一起下馬。
黑影數條向着高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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