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419.第419章 恨意深種

  高王妃郁久闾氏正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宮婢攔住她。

  “奴婢奉皇後之命請王妃去昭台觀中。”宮婢俯身低首地湊近了月光身邊低語。

  月光不解地擡起頭。她還真不知道皇後有什麼理由留下她。雖然皇後是高王的女兒,但對她恐怕不會有什麼好感。

  恰好看到不遠處的長公主元仲華身邊也有一個宮婢正在低語,會不會說的是同一件事?月光這下放心了,想必是皇後想留下至親再說幾句話。那就随意了。反正她回大将軍府除了金丸射鴉這樣的遊戲也沒有什麼事。不像長公主元仲華還有小郎君。

  命婦們散盡了,隻有濟北王妃沒有走,像是有什麼事似的。

  趁着殿内宴罷正亂的時候,命婦們叩辭完了,誰都沒有留意皇後什麼時候離開了,也不知道皇後是不是已經回椒房殿去。

  濟北王妃觀望不去,也沒有人理會她。

  月光盯着元仲華想知道究竟,恰好那宮婢一離開,元仲華也向她看過來。兩個人在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就心照不宣了。于是一前一向殿外走去。昭台殿的後身有木梯可直通上面的昭台觀。

  昭台觀裡已經亂作一團。

  琅琊公主元玉儀躺在大床上捂着肚子止不住地呻吟。她面色慘白,滿額是汗,發髻早就散了,頭發淩亂,首飾半堕……身上蓋着被子,但也能看得了來身子忽而蜷縮,忽而伸開,想必是難過得厲害。

  高陽王妃早就不再坐在繩床上,站得遠遠地看着,滿面恐懼之色。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則是盯着元玉儀如是感同身受似地蹙眉捂着心口,以免自己也叫出聲來。她目中滿是大惑不解。

  小虎匆匆而來見到這場面立刻把宮婢喚來,厲聲喝問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元玉儀的侍婢缇女看到小虎來了,也趕緊起身過來,她原本是跪在大床邊的。

  缇女說公主剛才一直無恙,隻沉睡了一會兒,等醒來忽然腹痛,而且越來越疼痛得劇烈,等太醫令再來看的時候就說公主要生産了。

  小虎沒說話,其實她心裡對缇女的話是半信半疑的。她知道元玉儀隻有七、八個月的身孕,未到産期,怎麼忽然就要生産了呢?再說,看元玉儀這樣子,并不像是要生産,倒像是要流産似的。

  小虎再看一眼高陽王妃和太原公夫人。她知道這兩位貴人對生産的事并不陌生。高陽王妃有過生育,太原公夫人雖未生育過,但也曾有孕後流産。看她們看着琅琊公主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什麼恐怖的事,何以都不近前呢?

  小虎問太醫令在哪兒。

  缇女說太醫令親自去煎湯藥。

  這時皇後已經來了。

  小虎把剛才得知的又回禀了皇後。

  沒想到皇後立刻大怒。

  高陽王妃想起剛才皇後對華山王妃的态度就心裡發冷。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則是因為她奉皇後之命照看,莫名其妙就出了這樣的事,讓她實在煩惱不已又憂慮重重。

  皇後喝命速速去喚太醫令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聽到又急又重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太醫令匆匆而入,幾乎是小跑到皇後面前的。看他年紀已是中年,看樣子也是個性格沉穩之人,這時卻狼狽不堪。樣子甚是可笑,隻不過昭台觀内沒有一個人能在此刻笑得出來。

  太醫令剛跪下說了一個“臣”字,還沒有回禀,就被皇後打斷。

  皇後怒斥道,“你不在此守着公主,擅自離開,若是公主出了意外,爾頭還在乎?”

  看樣子皇後是把元玉儀生産的事就全交給這個太醫令了。

  皇後如此圓滑,高陽王妃心裡明白,不由得又往後躲了躲。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倒未留意。

  皇後又怒斥道,“煎湯藥的事何需爾親自去?真是不知輕重。若是公主有失,必是爾耽誤所緻。”

  太醫令聽着斥責,叩首不止。

  那裡小虎已經吩咐人去喚一應的産婆等人來,再準備生産之物。

  元玉儀雖躺在榻上,但她是清醒的,隻是她這時方才明白過來,原來她現在就要生産了。雖未足月,但早産并不是沒有先例。如果她真的生下一個小郎君,又在其生父大将軍高澄大勝西寇的時候,這豈不是錦上添花?來得正是時候?

  如果真的是個小郎君,她此後可保一生無虞,這是比高澄的恩寵可靠得多的保證。

  元玉儀心态全變,鼓足了勇氣。隻是未生産過,不知道别人生産時是否也像她現在這樣,肚子墜痛得厲害,而且自己也能感覺得到似乎在不斷有什麼液體湧出。這讓她覺得擔心、害怕。

  太醫令什麼都沒有對元玉儀說過。

  元玉儀在意識雜亂之中想起了曾經生育過高澄嫡子的長公主元仲華。努力透過眼前圍攏的這些奴婢去尋找。她希望在這個時候能得到一絲安慰。但是根本沒有找到元仲華在這兒。

  也許元仲華心裡就是忌諱她這個孩子的。再想起那些命婦們說的話,難道她的兒子會真的被她奪走?

  元玉儀顧不上再想太多了,劇烈疼痛襲來。事态已經到了她不可控制的程度。

  長公主元仲華和高王妃郁久闾氏進了殿内。看到殿内的情景就都訝然了。怎麼都沒想到皇後請她們,看到的會是這樣的情景。元玉儀剛剛還好好兒的,怎麼忽然就要早産了呢?

  兩個人走到皇後身邊。還未行禮,就見太醫令擡起頭來,顫巍巍地看着皇後道,“殿下訓導甚是,臣有話回禀。”看那樣子就好像是抱着必死之心似的。

  “有話就快說!”高遠君以為是太醫令是醫家,又要啰嗦什麼,便不耐煩地道。

  “琅琊公主的身孕本不足月,這是早産……”太醫令跪直了身子。

  “啰嗦!這還用你來說!”皇後高遠君打斷了太醫令的話怒道。

  “殿下!”太醫令情急大呼,其實他話剛開了個頭。

  “快說!快說!”高遠君已經煩躁不堪。

  “公主原本無大礙,不至于早産。今日入宮忽然早産必有原因。”太醫令終于大着膽子把自己的判斷說出來了。

  這話讓皇後安靜下來了。

  不隻皇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除了元玉儀痛得仍呻吟不止。但已經沒有人理會她了,隻有缇女一直在她身邊。

  皇後忽然轉頭看着高王妃郁久闾氏。

  月光用弓打了元玉儀,這是誰都看到的事。難道就是這個原因才讓元玉儀出了意外?

  月光看到皇後這樣看着她,她也是聰明人,生育的事雖不懂,但眼前情景是看懂了,立刻就明白皇後是疑在她身上了。琅琊公主沒事還好,若是有事,那豈不是問題就出在她那張弓上嗎?

  月光一點不畏懼,擡頭直視着皇後。她當然不能在皇後還沒說話的情景下就把責任先自己承擔過來。

  皇後倒也沒有責問月光。

  一個宮婢從外面進來,回禀說:濟北王妃請皇後之命,想見一見琅琊公主。

  這算是提醒了皇後。濟北王元徽常常入宮拜見皇帝元善見,和皇帝及皇帝内侍近臣中常侍林興仁交往甚密。濟北王妃進宮的次數也比一般命婦多。雖然和皇後并不是親密無間,無話不談,但比起别人來總還是要相近。

  舞姬元玉儀就是濟北王元徽獻入宮中的。濟北王妃待元玉儀非常親厚。今日親見元玉儀被誤傷,要說不放心,想看看,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人情至理。

  皇後允許了。

  宮婢去傳濟北王妃進來。

  太醫令仍然跪在地上,又瞧着皇後大膽回禀道,“殿下,公主之所以忽然早産是因為服了催生的藥……”

  皇後俯視着仍然匍匐腳前的太醫令,她目光尖銳冰冷,一字一字問道,“公主之前服的湯藥可是你開的方,親手煎的藥。”

  “臣不敢!”太醫令頓首不起地痛呼道。

  皇後剛想再問什麼,宮婢回禀濟北王妃來了。皇後暫時抛下太醫令,擡頭見濟北王妃已經走到近前。便笑道,“王妃不放心琅琊公主?正好,太醫令說公主就要生産了,王妃正好親見。”

  濟北王妃笑着和皇後說了幾句不關痛癢的恭維言辭:什麼公主産育恰逢佳節,又是什麼國勢昌盛,大将軍正好大敗西寇之類。然後轉過身來看着高王妃郁久闾氏半開玩笑地道,“高王妃的弓雖然打了琅琊公主,好在公主無大礙,倒催得胎兒趕着吉利時辰要出來了,也算是好事。”

  濟北王妃這話是明褒實貶,誰也能聽出來。她含笑看着月光,眼神如釘一般。

  沒想到月光還沒說話,皇後卻笑道,“是琅琊公主自己不小心。”

  皇後的語氣裡沒有疑問,完全就是定論。看似微笑,無端就讓人心裡發冷。

  濟北王妃不敢再和皇後争辯,沉默不語。忽然看到太醫令跪在這兒,盯着太醫令看。

  皇後命太醫令起身回話,語氣比剛才溫和了許多。追問道,“琅琊公主事前所服湯藥正是爾所為,爾究竟給公主服了什麼藥?”像是在純粹地探讨什麼疑問。

  太醫令急忙辨道,“回禀皇後,臣給琅琊公主所服是鎮定壓驚的湯藥,是臣親手所煎熬,現還有藥渣在,之後交給了宮婢,太原公夫人的侍女當時也在場,親口和臣交接了此事。但是琅琊公主若還進了别的飲食,是否其中不妥,也未可知。這催生劑的份量不小,所以公主才會這麼快就生變。”

  太醫令指向太原公夫人,命婦、宮婢們齊齊都看向李祖娥。

  李祖娥沒想到自己倒有了嫌疑,走到皇後面前,“請皇後明查。”

  皇後還沒說話,一直躲在遠處的高陽王妃忽然厲聲道,“太原公夫人給琅琊公主喝了熱奶湯,是妾親眼所見。”她聲音裡顫抖得厲害。

  濟北王妃嫌惡地看了她一眼。

  皇後不悅地道,“無憑無據的話不可亂說。”

  高陽王妃卻好像沒看出來皇後要袒護二嫂的意思,又大聲指責道,“琅琊公主所進飲食全是太原公夫人帶來的,再無别人,妾并沒有動過任何飲食,就是妾的奴婢也沒有。”

  高陽王妃看起來甚是奇怪,就好像是她自己遭了人誣陷而急于推到别人身上來洗脫自己似的。

  元仲華忽然道,“高陽王妃,就算是飲食都是太原公夫人拿來的,也不能就說是太原公夫人下了藥。太原公夫人并無動機,為何要如此行事?”

  濟北王妃忽然道,“太原公夫人唯長嫂之命是從,難道不是動機嗎?”

  原本被問住的高陽王妃被提醒了,也跟着道,“太原公夫人與長公主交好,自然為長公主不平,恨不得琅琊公主胎死腹中。”

  這簡直就是情理不通。

  高王妃郁久闾氏慢慢踱過來,看看高陽王妃,又看看濟北王妃,半笑不笑地道,“這豈不是滿口胡言?我也與長公主和太原公夫人交好,看爾等不入眼,難道也能一劍刺死不成?”說着一步一步逼近過來。

  雖然月光手裡并沒有劍,但她那說殺人如同兒戲的語氣倒真把濟北王妃和高陽王妃吓住了。關鍵是有之前她對待華山王妃的前例在。這個蠻族公主出身的王妃什麼事做不出來?

  濟北王妃以袖掩面,滿臉都是憎厭,沒再說話。

  高陽王妃也立刻住了口,往後躲去。

  皇後笑道,“太原公夫人不是這等有心機之人。”她看一眼大床,這時已經擺好了鬥帳,看不到裡面的情景,裡面有什麼人,但也大緻能想到元玉儀這時正在裡面生産。

  太醫令自然不能同産婆一樣也進去。

  皇後又笑道,“這孩子來得是時候,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算是意外,也是幸事。”皇後算是給這事做了結,又吩咐道,“天也不早了,濟北王妃年紀大了,不用在此白白受累。高陽王妃照顧了幾個時辰,也累了。都出宮回府去吧。”

  高陽王妃算是松了口氣。

  濟北王妃倒好像并不願意出宮,但又不能不遵皇後之命。

  等這兩人都離去,殿内剩下的才真是可以在此時明白真相的人。

  小虎眼看着皇後的神色陰沉下來。

  一個宮婢進來,走到皇後面前跪下來。

  “有什麼事,實話直說,不必再忌諱。”皇後掃了一眼殿内,目光從郁久闾氏、元仲華、李祖娥身上一一經過。

  “回禀殿下,琅琊公主之前隻飲了熱奶湯和太醫令的藥。”宮婢回道。

  太醫令立刻轉過身來。

  月光看一眼婉兒。

  那跪着的宮婢又回道,“太醫令的藥沒有異常,奶湯裡有催生劑,份量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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