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57.第57章 :帝王之都易新主(下)

  高澄忽然睜開眼睛,在昏暗的塵埃中,寶光四射的綠寶石照亮了一切。

  “你看什麼?”高澄看着盯緊他出神的崔季舒不耐煩地問。

  “世子一路水土不服,長安又天氣突變,世子寒氣侵體、飲食不當,緻使腹痛。如今正應調脾胃、驅寒氣才能痊愈。”崔季舒察言觀色地道。

  崔季舒話音剛落,高澄還未說話,窗外傳來“咔哒”一聲輕響,像是什麼幹樹枝落地的聲音。原本并沒有什麼奇怪,但是崔季舒居然一躍而起大步奔到窗邊貼窗細聽,甚是緊張。

  高澄半撐起身子,奇怪地看着崔季舒,問道,“你做什麼?”

  崔季舒一時顧不上回答,聽了半天再無異動,這才輕手輕腳又走回榻邊坐下來,看着高澄輕聲低語道,“郎主這一路上沒有覺得異樣嗎?”

  “異樣?什麼異樣?”高澄不解地問。可是話一出口,他心裡忽然一顫,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他沒再說話,隻凝神細思。

  “郎主不覺得路上有人一直若隐若現地跟着我們嗎?”崔季舒看高澄不說話,便提示道。

  如果有,會是誰呢?高澄擰着眉又看了看崔季舒,似乎在詢問。

  崔季舒也看着高澄,兩人對視,似乎在靜默中用心相對。

  侯景?崔季舒心頭第一個湧上的就是這個人。可是又立刻被否定。完全無此必要,他本人一路上從洛陽到長安一直跟在世子身邊,什麼聽不見?什麼看不見?還有什麼必要非得派人暗中窺探。而且崔季舒心頭的感覺明白地告訴他,跟随他們的人似乎并無惡意,隻是好奇。這就更奇怪了。

  元寶炬?高澄心頭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他。南陽王元寶炬是受皇帝之命去關中接掌軍政大權的,接下來必定是順理成章的事。如果元寶炬有所顧忌,那麼最顧忌的人就是高澄。這麼想下來完全說的通。

  可是高澄很快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元寶炬此刻最要緊的事是先到達長安,順利接掌政務和軍務。一朝權力在手,何必還要顧忌他?元寶炬有什麼必要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還要分心盯着他呢?

  高澄和崔季舒一邊各自在心裡仔細思索,一邊忽然都同時心頭一動,一同想起一個人。

  “宇文泰!”兩個人異口同聲。

  “宇文泰現在何處?”高澄再也躺不住了,一躍而起,将蓋在身上的崔季舒的衣裳掀開。

  一句話沒說完,身子還沒站穩,接着就是一個趔趄。崔季舒看他面色青白,蹙着眉,就知道他還是未大安,一定是又腹痛起來。便扶住了高澄,像是自言自語道,“天氣太冷,尚不知何日回暖,郎主這裡熱湯都未有一盞,這可怎麼辦?”

  這時窗外又是“咔哒”一聲輕響。這次高澄和崔季舒兩個人不約而同看了對方一眼。

  高澄推開崔季舒,大聲喚道,“陳元康!”

  一瞬之間柴門被打開,果然是威烈将軍陳元康進來。高澄立刻掃除了疑慮,問道,“長猷兄,宇文泰可在長安?”

  “世子,”陳元康回道,“大行台賀拔公相約侯莫陳悅征讨曹泥時,人未到上圭宇文泰就得到了消息。他從統萬赴上圭時賀拔公已死于侯莫陳悅之手。宇文泰并未入上圭城,上圭處也沒有消息說宇文泰和侯莫陳悅有過厮殺。可見宇文泰從上圭到長安時已經心裡做了定奪,一定是勢在必得。這幾日派人去長安城裡探聽消息,大行台賀拔嶽喪儀頗為隆重,主喪的就是宇文泰。”

  高澄聽陳元康這麼說,眉頭更蹙緊了些,不知所矣地轉身踱了幾步,下意識撫了撫腹痛處。

  陳元康其實有些話還未說出來。今日之宇文泰早就已經不是昨日之宇文泰。他并沒有急于争得賀拔嶽的地位,但是他久在關中深得人心之處今日方都顯現出來。宇文泰大辦喪儀,喪禮之中地位分明,借辦喪儀之機,宇文泰已經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如今雖無名位,但他坐擁關中,成為新主已是事實。正位正名隻是早晚間事。

  高澄深知陳元康細心周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關中諸将向來難以駕馭,就真的無一人不服宇文泰嗎?”崔季舒偏偏追問道。

  “倒也不是。”陳元康細細陳道,“左廂大都督李虎,受賀拔嶽簡拔信任之恩,早就直言相抗,不肯苟同都督趙貴等人迎立宇文泰回長安之舉。但其他諸将并未從李虎之言。況且如今宇文泰其勢已成,就是侯莫陳悅之兄侯莫陳崇,及部将李弼也紛紛倒戈。李虎,動搖不了大局。”

  “那他想立誰?”高澄問道。

  “他……”陳元康一沉吟,“李虎已投奔賀拔勝。”

  高澄沒說話,表情甚是失望。

  崔季舒最明白高澄的心思。原本想趁隙反間,誰知道李虎卻是這個意思。

  “世子。”門外突然傳來侯景的聲音。

  崔季舒一顫,看着高澄。陳元康看看門口,也看着高澄。

  “濮陽公……”高澄揚聲笑道,“請進,請進。”他說着便慢慢向門口走去。崔季舒跟在他身後。陳元康卻忽然大步趕在高澄前面走到門口,他将高澄護在自己身後,方打開門。

  侯景沒想到一開門陳元康像堵牆似的擋在門口,面上笑容一僵。

  陳元康看并無異處才讓開門,高澄笑容可掬地站在陳元康後面笑道,“濮陽公快請進,我已無大礙,真是誤事。正要去請濮陽公來一議。”

  侯景進來也笑道,“是啊,我也是心急如焚。”究竟為什麼心急如焚,卻并不肯說一字。

  “哦,濮陽公是急長安城内?是聽說什麼了?”高澄故意問道。

  這麼一問,侯景反倒不好反駁。好在他反映極快,便憂道,“正是,聽說驸馬都尉已正位,宇文泰已是實際上的關中之主了。我心裡實在是……”他滿面憂慮,卻沒再說下去。

  “事到如今,濮陽公有什麼主意?”高澄又問。

  “世子,最好的主意就是最直接的辦法。當面質問宇文泰。”侯景不動聲色地看着高澄道。

  “既如此,就請濮陽公先辛苦一回。”高澄毫不遲疑地順勢而下。

  高澄大笑起來,沒再說話。

  其實話是不錯,照現在的情勢,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最有效的方式。可是質問,質問什麼?這豈不是廢話。宇文泰已經大權在手,還會怕什麼不相幹的人輕飄飄的質問嗎?更何況質問的人又憑什麼去質問?

  南陽王元寶炬和武衛将軍元毗都是第一次到長安。繁華夢裡身是客。長安之博大氣度讓元寶炬和元毗覺得比之洛陽更有都城之氣魄。相信整個長安城裡早就知曉了大行台賀拔嶽被加害的消息。元寶炬和元毗總覺得繁華之中有股肅殺之氣。自以為口銜天憲地直接到了大行台行轅,以天子使臣身份命行轅守衛進去通報,令諸将出來迎接天子欽命的新任關中大行台。

  原以為關中諸将、賀拔嶽舊部立刻都會大舉出迎。誰知道進去通報的守衛兵士久久不出來,行轅大門緊閉,完全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形。仔細聽也聽不到什麼聲音,靜悄悄的,似乎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新任大行台就站在門口。元寶炬和元毗心裡都惴惴不安,别也無法,隻能耐心靜待。

  過了許久方才又聽到大門緩慢打開。隻見到一位身着甲胄的将軍帶人迎出來。元寶炬看這個人喜怒不形于色,覺得甚是城府深沉。正在猜測,來人恭敬行禮道,“衛将軍于謹迎候南陽王殿下及武衛将軍。驸馬都尉宇文泰将軍正率諸将在内恭候。”說着便請元寶炬和元毗進去。

  元毗怒目而視道,“宇文泰不出來迎接大行台嗎?”

  于謹聽了這句話止住腳步,看了看元寶炬,面無表情地盯上元毗道,“大行台剛剛薨逝,何來的大行台?”他的聲音幽深冰冷,說完又好像無意之中掃了一眼元寶炬。

  元寶炬已經看到他身後的兵士個個佩刀劍,似乎約好了一般都緊緊握住了刀劍之把柄,于是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元毗道,“先進去再說。”他也不信到時候宇文泰敢公然抗旨。

  一行人進了行轅,元寶炬清楚地聽到了大門在身後沉重地關閉的聲音。擡頭便看到稍遠些的堂外檐下素白一片。遠遠便看到宇文泰如被衆星相捧之月正居中而立看着他們。而這一片素白與元寶炬和元毗之間正是明晃晃的甲胄兵戈。雖然兵士們隐列于兩廂,但是如此陳兵耀武又意欲何為?

  元毗看了看元寶炬。元寶炬駐足未動,微蹙着眉與宇文泰遙遙相對。而元毗分明感受到了他們身後來自衛将軍于謹的森森冷意。他慢慢回頭,果然看到于謹正冷冷盯着他。再回頭看時,元寶炬已經提步向着堂下宇文泰諸人走過去。元毗稍一遲疑,還是快步跟了上來。

  元寶炬毫無懼色與宇文泰對視,兩個人隻在數尺之間。

  宇文泰與元寶炬相識已久。兩個人的關系說不上有多麼熟識,但是又曾經共同與聞機密,這是多麼奇怪的事。而此時,元寶炬就真實地站在他眼前,看他如此臨危不懼氣度凜然,宇文泰心裡竟湧上幾分欣賞的心态。

  “南陽王别來無恙?”宇文泰淡淡笑問道。

  “甚好,多謝驸馬都尉惦念。我奉主上之诏命來長安接任,日後還需驸馬都尉輔助,隻願與将軍同心盡力為主上效勞。”元寶炬直視宇文泰開門見山。話說得客氣,語調卻不卑不亢,甚顯身份。

  “奉主上之诏命接任”幾個字一說出口,宇文泰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是身後的關中諸将卻群情激奮。空氣中充滿了緊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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