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烏蠻到了?
楊守文頓時愣住了,一雙劍眉緊蹙。
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按照楊守文的推算,飛烏蠻大軍應該在傍晚抵達,可現在才剛過了正午。
至少提前了兩個時辰!
想到這裡,楊守文向馮紹安看去。
“馮縣令,縣裡的防禦,可準備妥當?”
“還未完成……此事太過突然,下官一點準備都沒有,所有事務都是倉促進行。
城外的百姓還有一部分沒有撤離,而城中的器械,也需要進行修整。
還有,戰事一旦開啟,所需民壯和鄉勇,尚在集結之中……估計,要兩個時辰後,才能完畢。”
馮紹安聲音不是很大,甚至還帶着些許顫抖。
看得出,他現在非常恐懼!
也難怪他有如此表現。
馮紹安的父親雖然出身行伍,可他卻不是行伍中人。從小到大,有鮮于燕的照拂,馮紹安也沒怎麼吃苦。長大以後,他更在鮮于燕的安排下步入仕途,一步步走到而今地位。
他沒有什麼出衆的才能,也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
馮紹安所求,就是這輩子平平安安。
用他自己的話說,做官要無為而治,任其自然……并且,美其名曰,甚得黃老三昧。
可現在,他卻要面對千軍萬馬的攻擊。
馮紹安這心裡的惶恐不安可想而知,若非楊守文逼着他,說不定早就跑了!
他說完後,偷偷看了楊守文一眼。
見楊守文沉吟不語,于是大着膽子道:“李君,下官倒是有一個計策,不知當不當說。”
“哦?”
“今叛軍來襲,氣勢洶洶。
普慈并非堅城,恐怕難以堅守……若強行抵抗,一旦叛軍破城,城中百姓必将生靈塗炭,有違天和。李君麾下有狼虎之士,但勢單力薄,又如何抵擋叛軍的攻擊?
依下官之見……”
馮紹安顫聲說道這裡,又偷偷看了楊守文一眼。
他發現,楊守文的臉色鐵青,一隻手已經握緊了那口瓦楞金锏。
“依下官之見,可以從城中征召青壯,協同守城。”
這家夥也算是有急智,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改了過來,旋即露出一副堅定之色。
這官啊!
楊守文有些厭惡眼前之人,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又需要馮紹安的協助。
“如此,就煩勞馮縣令多費心。”
“那是應當,那是應當。”
馮紹安好像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一副唯唯是諾的模樣。
楊守文不想再和他廢話,便借口軍情緊急,和馮紹安分道揚镳。
在分開的時候,他把塗山虎叫過來,低聲道:“二郎,給我盯緊了馮紹安,明白嗎?”
塗家四兄弟中,塗山虎不好言語,卻是四兄弟中的智囊。
他一直跟在楊守文的身旁,對馮紹安剛才的那些話,也聽得一清二楚。聽楊守文這麼吩咐,塗山虎立刻明白過來。
他輕聲道:“阿郎放心,絕不會讓他跑了!”
這馮紹安根本不想阻擊飛烏蠻,而是想要趁亂逃離。
楊守文微微一笑,朝塗山虎點了點頭,便跨上馬,直奔城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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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烏蠻的前鋒軍,的确是就要抵達普慈縣城了。
統帥前鋒軍的,仍舊是孟津。
昨夜,他被楊守文裝神弄鬼的吓住了,一直到後半夜,孟凱大軍抵達才回過神來。
按照孟凱的計劃,孟津應該已經通過婆娑古道。
這樣一來,他可以夜宿婆娑山,待天亮之後,由孟津率部攻占普慈,而後進行補充。
楊守文猜測的沒錯,孟凱确實是準備攻打普慈。
不僅僅是因為糧草辎重确實有些短缺,更重要的是……被楊守文襲擾了兩天之後,飛烏蠻上下士氣低落,需要一些刺激。所以,孟凱已經決定,攻占普慈後,縱兵一日,然後繼續南下。這也是蠻人最常用的一種手段,刺激軍士,鼓舞士氣,百試百靈。
可沒想到,孟津竟然在婆娑古道前駐足不前……
孟凱聽了孟津的叙述後,立刻派人冒雨進入婆娑古道,走了十裡卻不見一個人影。
很明顯,孟津這是被人唬了!
這讓孟凱如何能忍下這口氣,氣得他把孟津按在大帳前一頓皮鞭抽打,打得孟津遍體鱗傷。
“明日若不能攻破普慈,你就給我提頭來見。”
原本,孟凱是想要孟津連夜通過古道。
可誰料想那古道遭遇泥石流,有一段通道被堵住了。
無奈之下,孟凱隻好先命人連夜打通古道,然後命孟津率前鋒軍火速奔襲普慈縣。
孟津也是倒黴,被狠狠揍了一頓不說,天沒亮就穿過古道,而後奔襲縣城。
這一路上,他快要被折騰死了。
在馬背上被颠的快散了架,渾身上下還疼的厲害。
“該死的唐狗,若被我知道是誰在戲耍我,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他在心底咒罵着那個折騰他的人,一邊不停催促手下的蠻兵加快行進速度。孟津心裡清楚,如果他這次再耽誤了孟凱的計劃,哪怕他是孟凱的兒子,孟凱也不會心慈手軟。
總有一天,要你這老狗好看!
孟津心裡充滿了憤怒,有針對楊守文的,也有針對孟凱的。
隻是他手下的這些蠻兵,卻有些吃不消了……天不亮就出發,這一路急行,也讓他們感到萬分疲憊。所以,當他們看到地平線盡頭的城廓影子時,所有人都齊聲歡呼。
孟津,也從對孟凱和楊守文的仇恨中清醒過來。
陽光下,普慈縣城似乎近在咫尺!
“孩兒們給我加把勁,大王有令,攻入普慈縱兵一日。
早一刻占領縣城,孩兒們就早一刻痛快……來來來,給我加快速度,攻占普慈縣城,搶唐狗的糧食,搶唐狗的女人,搶唐狗的金銀細軟,早攻占普慈,就多一分收獲。”
那些蠻兵聽了孟津的話,頓時好像打了雞皿一樣,嗷嗷叫喚不停。
“攻占普慈,強人搶錢搶糧食。”
“殺,殺,殺!”
孟津這時候,也忘記了身上的疼痛。
他一心想要洗刷昨晚的恥辱,于是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
兩千蠻兵,好像一群黑色的蝗蟲,朝着普慈縣城蜂擁而來。他們沖過了河上的石橋,來到普慈縣城外。
孟津突然勒住了戰馬,“籲!”
他高舉大刀,示意蠻兵停止前進。
因為,在他的面前,普慈縣城卻是城門大開。
整座普慈縣城寂靜無聲,城頭上也是空空蕩蕩,不見守軍的蹤影。
而在城門外,一個人橫槍立馬,擋在孟津身前。
他一襲黑甲,頭戴鐵盔,臉上帶着一副黑色面具,遮住了他半張臉。胯下一匹烏骓馬,高八尺,身長丈二,神駿非常。通體烏黑,脖子上長着如同獅子一樣金黃色的鬃毛,在陽光下,更顯出幾分高貴之氣。
那人橫槍在身前,靜靜立在城門口。
孟津身後兩千蠻兵,看到這一幕,也都紛紛止步,一個個面面相觑,露出困惑表情。
不知為什麼,孟津心裡一陣狂跳。
他朝四周打量,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這,也讓他更加緊張……這普慈縣在搞什麼鬼,單人獨騎想要阻擋我大軍進城嗎?
不會!
唐狗詭計多端,弄不好,可能會有埋伏。
“小王,隻有一個人,咱們沖進去?”
“且慢,讓我試探一下再說……這些唐狗最是奸詐,咱們要小心才是。”
孟津說完,深吸一口氣,催馬上前。
“我是飛烏蠻孟津,今率大軍途經貴縣,但是糧草匮乏,故而想要向貴縣讨要個方便。”
面具人的目光清冷,盯着孟津并不言語。
由于隔着面具,孟津也看不清楚對方是什麼表情,隻是見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透着一絲嘲諷。
“你是何人?
我大軍到次,還不投降?”
面具人依舊是一言不發,橫槍在身前。
越過面具人的肩膀,孟津可以清楚看到他背後的縣城街道。
那街道上空無一人,冷冷清清。
陽光熾烈,可是孟津卻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這普慈縣城就好像是一座死城……有問題,一定有問題!這個人攔在這裡,定有陰謀。
孟津越想,就越覺得有古怪。
就在他想要試探對方的時候,那面具人突然開口道:“爾等蠻夷,冥頑不化。
我乃弘農李易,早知爾等要來犯我城池,故而在城中設下了千軍萬馬,爾等可敢進前?”
他是在吓唬我?還是真有千軍萬馬?
孟津有些拿不準狀況,所以看着面具人,不禁皺起了眉頭。
進,還是不進?
他心裡泛起了嘀咕。
與此同時,身後的蠻兵卻緊張了。
有的人想要進,有的人覺得有埋伏,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兩邊争執不休,議論紛紛。兩千人在那裡議論,嗡嗡嗡,好像蒼蠅一樣,令孟津心煩意亂。
虛張聲勢,還真以為我會上當不成?
他深吸一口,在心裡拿定了主意,縱馬便準備沖過去。
卻在這時候,那面具人再次開口,聲如沉雷道:“爾等既然已經到我城下,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他這一開口,孟津再次猶豫起來。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卻見那面具人突然間舉起手中大槍,而後在空中做了一個劈斬的動作。
刹那間,縣城裡驟然響起了隆隆鼓聲。
緊跟着,城頭上,城外的壕溝裡,呼啦啦站出來無數的兵卒。
他們手持弓箭,随着面具人大槍落下,立刻開弓放箭,刹那間普慈城頭上箭矢如雨。
與此同時,從普慈縣城的一側,傳來急促馬蹄聲,更有滾滾煙塵,由遠而近。
“上當了!”
孟津臉色大變,一邊撥打雕翎,一邊撥轉馬頭。
“上當了,唐狗有埋伏,快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