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江甯要塞和江陰要塞(修改)
孫盛财坐在馬車裡面,閉着眼睛養神,他是江甯縣城裡面有名飯莊“同來樓”的帳房,今天中午“同來樓”接了筆大買賣,南京城來的一位長官居然一下子訂了800人的飯菜,而且挑的都是他們“同來樓”裡面的招牌菜。
有大主顧上門,東家自然是高興的,可惜這麼一大筆的買賣居然全部都要外送,眼瞅着兵荒馬亂的年月得了這麼筆好買賣不容易,掌櫃的咽着口水收下了厚厚的一疊法币之後,“同來樓”上上下下忙活了半天,終于準備妥當。
“同來樓”這次除了掌櫃的是全員出動,“同來樓”緊閉的大門挂上了“東主有喜”的牌子。
由于人手實在緊張,連孫盛财這樣的帳房也被派了出來,他這一路往的是烏龍山。
從江甯鎮到烏龍山有着好幾十裡地的路程,要是路上耽擱了,飯菜就要變味,“同來樓”的東家出了一筆錢租了大量的畜力車,這才算是解決了如何送菜的問題。
比較耗功夫的熱菜都是做成八成熟用瓦缸乘着,這一路捂到到了地方也就熟了,可以直接分盤。
至于冷盤什麼的,就直接帶上廚子和材料,現做。
“同來樓”的招牌也在江甯打了好幾十年了,講究的就是個真材實料,再說這回下單的是有槍的軍爺,要是得罪了難保不惹來麻煩!
馬車裡面的孫帳房雖然看起來挺平靜,但他的心裡卻是在翻騰如江海。
聽說日本人就要打到這南京城了,江甯鎮上的富戶都急着往西邊跑,孫帳房也勸東家趕緊走,可是東家舍不得這份家業,說什麼南京城是政府的首都,最高當局說什麼也會擋住小鬼子的雲雲。
這話雖然在百姓中很有市場,可是孫帳房卻并不這麼想!
那紫禁城以前還是皇上住的地方呢!還不是讓八國聯軍的洋鬼子殺了進去?
南京城,恐怕也難逃這樣的命運。
得尋個機會和東家把差事辭了,然後領了這些年存在櫃上的工錢,也好趕緊往西邊去,火車輪船票現在怕是弄不着了,少不了還是得套架大車,好歹也要過了長江去不是嗎?
就這麼一路搖晃着,“同來樓”的一行人到了烏龍山地界,這裡已經被列為軍事禁區,要再往前卻是不能了。
“孫先生!前面有大兵站崗,您老得露個面,否則咱們可過不去!”
車簾子被掀開,駕車的小夥計哪見過這樣的場面,頓時沒了主意,于是來問孫盛财。
“知道了!你們幾個呆在車邊上别動,一會少不了還得搜查......”
孫盛财一躬身,下了馬車,迎面走過來幾個荷槍實彈的大兵,孫盛财換了副笑臉,迎上去作揖。
“幾位軍爺,幸苦了!小的是江甯‘同來樓’的帳房,軍爺們的老總給軍爺們訂了飯菜,這不,小店沒敢耽誤,緊趕慢趕的送來了,軍爺,您看咱們這車拉到哪兒?”
“什麼飯菜?沒聽說過!這裡可是軍事重地,哪是你們這些百姓來的地方?快走快走!别在這羅嗦!”
走?
孫帳房倒是願意,但是人家付錢的長官能願意嗎?一下子彙出這麼些鈔票的可不會是什麼小人物,沒見到一向神氣活現的趙參謀在那個大官面前聽話的就像隻小狗嗎?
這飯菜,是一定要送到位的!
不然怕是後患無窮!
孫盛财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口中哀求着
“軍爺!許是老總訂了飯菜之後忘了和軍爺們說了,這可是好幾百人的吃食呢!又有地址又有條子,應該不會錯的!”
“有條子?什麼條子?拿來瞧瞧!”
一個跨着盒子炮的中尉軍官從崗亭裡面走了出來,他也覺得這些飯莊的人有些蹊跷,現在這敏感時期,烏龍山又是要塞重地,馬虎不得。
孫帳房從大褂裡面掏出了趙參謀給他們留下的路條,然後雙手遞給了面前的中尉軍官。
江甯祿口防總趙參謀?
這麼個隔了幾十裡地的小單位怎麼操心起要塞官兵的吃喝來了?江甯要塞司令部現在的司令可應該是邵百昌啊?
總不可能換人了吧!
看着路條落款上的大印,中尉軍官心裡面泛起了嘀咕,再看着路條的背面,他就更不明白了。
這個江甯祿口防總的趙參謀說這些飯菜都是南京城防司令部黃司令給江甯要塞的幾座炮台訂下的....
黃司令?
就是上午去龍台的那位黃司令?
中尉軍官轉身給龍台的楊台長打了個電話,聽到這個消息楊台長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腦袋。
不過這事看起來也不像是假的,哪有人大老遠拖着幾車飯菜送上門來騙人的?再說這錢都付過了。
楊台長讓哨卡的人押着“同來樓”的一行人進入了要塞的防區。
炮台自然是不可能讓老百姓上去的,楊台長帶着十幾個炮台兵下了山。
眼看着四面八方都被大兵們給圍上了,孫盛财的小腿開始打顫,這些炮台兵在荒郊野外住慣了,也懶得收拾自己的門面,一個二個看起來就像是土匪,“同來樓”的夥計們都縮的像一群鹌鹑。
“你是店家的管事?你說這些東西都是南京城防司令部的黃司令給咱們兄弟預備的?”
楊台長上午才得到了提拔的許諾,現在他提起黃浩然的名号自然是十分的恭敬!
“沒錯!沒錯!老總!确實是黃司令安排的,咱們就是些廚子和夥計,還望老總高擡貴手!”
“别害怕!我們不會為難你們這些百姓,隻不過你們來的多少有些突然,所以得先驗驗你們的身份!”
楊台長一揮手,幾個炮台兵就沖着畜力車走了過去,孫帳房怕大兵毛手毛腳的砸了瓦缸,趕緊帶着個膽大些的夥計跟了過去。
“軍爺!這瓦缸裡面都是小店的招牌菜,你看,這缸是燒老鵝,這缸是大骨頭棒子,還有這缸是大煮幹絲,竹籃裡面的都是涼菜和燒味,軍爺們和老總今天可是有口福了,這飯菜可都是按着上等的席面給置辦的!”
大兵們自然不會光聽孫帳房說,他們将一個個瓦缸揭開,還沒探頭去看,飯菜的香味就溢的到處都是。
楊台長的喉結忍不住上下動了動,口腔裡面的唾液也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查車的大兵們回過頭來,直往肚子裡面咽口水,他們向楊台長報告:
“台長!這幾車飯菜都是真的...真他媽香!”
楊台長老遠就聞到了香味,哪還需要什麼報告,他現在疑惑的是這些飯菜到底是不是那位黃司令安排的?
不會是漢奸特務的詭計吧?
這幾車飯菜要是下了毒,小日本可就能兵不皿刃的解決這幾座炮台。
想到黃浩然上午對自己的信任,楊台長咬了咬牙下令:
“别着了漢奸走狗的道!安全第一!全部倒掉!還有,給我再搜搜這些人!”
炮台兵們聽了楊台長的話都猛然醒悟了過來,但是真要他們倒掉這些飯菜,還實在是舍不得。
他們從上了炮台以來還沒有吃過這麼好的飯菜,有的人眼睛從剛才開始就盯在這些瓦缸上移不開了。
于是有人站出來給楊台長出主意:
“台長!太可惜了吧?要不找幾條草狗來試試,或者,就讓這些送菜的人先嘗嘗?兄弟們可是有些日子沒見過這樣的大葷了!”
這幾句話說的楊台長也有些動搖,但是他隻猶豫了幾秒鐘,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萬一是慢性毒藥呢?
炮台兵的失望在臉上明顯極了,他們不敢違抗楊台長的命令,又不願意去糟蹋這些飯菜,隻好都惡聲惡氣的去搜“同來樓”的人。
孫帳房見老總完全不相信自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他躺在地上喃喃的說:“完了!這回完了......”
“楊台長!你的電話!南京城防司令部的!”
“先别倒!這電話八成和這些飯菜有關!”
楊台長的反應很敏捷,接下來的事實證明他對了。
打來電話的人是汪煥之,黃浩然回了市區之後覺得此事辦的有些不妥,自己沒寫條子又沒給通知,這樣的非常時期怕是炮台兵不敢接那些飯菜,于是他給汪煥之去了電話,讓汪煥之通知一下炮台的守軍。
好在汪煥之這事情辦的及時,否則的話,黃浩然一大筆鈔票怕是要白花了!
誤會解除了之後,楊台長和他的炮台兵吃上了幾個月來最豐盛的一頓!
這些炮台兵駐守在江甯這麼久,居然從來沒有嘗過地道的江甯美食,黃浩然的這個有些讓人意外的舉動算是滿足了這些兵的一個心願!
戰時不許喝酒,楊台長就以水代酒舉起了海碗,他對着自己的部下說:
“弟兄們!托黃司令的福,讓咱們吃上了這一頓好的,便是明天就跟小鬼子拼了,咱也沒有怨言了!像黃司令這樣善對我們炮台兵的長官還是頭一個!咱們得回報黃司令,在這烏龍山炮台打出個人樣來!到時候要是誰貪生怕死,可别怪我姓楊的不答應!”
“不答應!不答應......!”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在楊台長耳邊炸開了,他明明喝的不是酒,卻覺得有些醉了。
江陰要塞已經遭到了日本人的狂轟濫炸,江陰要塞的後面是鎮江要塞,再後面,就是他們江甯要塞。
炮台對軍艦,一向是處于劣勢,所以往往炮台兵的結局就是和要塞共存亡,想到面前這些甩開了腮幫子大嚼的弟兄們一戰之後還不知道能剩下幾個,眼淚,就從楊台長的眼窩裡面湧了出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兄弟們!多殺鬼子啊!”
“多殺鬼子!多殺鬼子!”
幾座炮台都發出了同樣的和聲,在寂靜的山谷裡面,回蕩不息......
黃浩然這一頓飯,換去了江甯要塞官兵們的心。
他們,已經被忽略的太久,現在突然有了個看得起他們的将軍出現,這些官兵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上去!
中華男兒的皿,從來都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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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石根的死命令起了作用,上海派遣軍玩命一樣的發起了輪番攻擊,吳福線上的中國守軍早已是強弩之末,自然是抵擋不住,在堅持了幾個小時之後,全線崩潰!
潮水一般的日軍漫過了吳福線國防工事。
他們朝着錫澄線,朝着江陰要塞,瘋狂的進軍。
南京城防副司令劉興趕到了江陰要塞坐鎮,江陰要塞這個長江航道的入口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入日本人的手中,否則的話日本人就能逆流而上,沿着長江殺到南京,南京守軍就會面對水陸兩個方面的夾擊。
最高當局發布了死守江陰要塞的命令!
中日雙方在江陰要塞展開了皿戰!
在江陰要塞陷入困境的日軍第3艦隊長谷少将集結了第3水雷戰隊、第11水雷隊與第11掃雷隊組成一支攻擊艦隊,準備完全打通江陰封鎖線,清出水路。
12月1日,蓮号、毌号配合4隻掃雷用拖船組成支隊開始向上遊推進。上午10時,日艦駛到江陰封鎖線之外錨泊,準備炮擊要塞。在日艦抵達時,蕭山甲4台接受要塞炮訓練的官兵已經觀測到日艦并完成測距。甲4台瞄定蓮号後快放一輪,正中蓮号,使該船起火燃燒。甲4台馬上再放一輪四發炮彈,日艦向蕭山炮台及巫山炮台還擊,各艦發炮達百發,但是日艦的射程短于蕭山上的甲4台,所以隻能望而切齒。1個小時之後日艦撤退。
此時的劉興已經沒有能力顧及無錫等地的防務,歸江防軍指揮的兩個師在江陰外圍拉開一條由青陽鎮到江濱的剛性一線式防線(劉興稱之為環形工事線),準備與日軍決戰。
花山,俗稱九裡山,西臨錫澄公路,東臨澄楊公路。屏障江陰要塞南翼。第334旅在構築工事時将花山前沿應天河,東橫河,斜泾河河橋梁拆斷,并且炸斷了錫澄公路上的大洋橋,以高屋建翎之勢俯瞰平原戰場。
在日軍突破吳福工事線并占領無錫之後,第13師團的前鋒後藤支隊對潰退的中國軍隊進行了追擊,一直進逼到了江陰防線外圍的青陽鎮。1937年11月28日下午,青陽守軍第334旅第667團一個連與由常熟竄來的後藤支隊接戰。激戰後該連大部犧牲,青陽淪陷。在青陽失守之後,日軍第10軍命令第13師團在無錫以北集結,等待後面3個師團跟進。第13師團則向花山陣地的兩翼運動。
江陰要塞在接到第112師接敵的通報前已經明确了作戰任務。要塞以丙台,遠程各炮與甲台構成對江面從張黃港到封鎖線的江面封鎖縱深,但一切能向陸地方轉回轉的火炮,都要支持陸軍作戰。這使守軍享有一定的炮兵支持。
日軍第10軍司令官柳川平助在激烈争辯之後決定對江陰地區的作戰策略。柳川認為“江陰要塞之敵軍頑強,不必迅速攻占,僅予封鎖即可”。所以柳川決定以第13師團以及新由騎兵第3、9、17、101大隊組成集成騎兵隊向江陰方向迂回,截斷江陰與南京之間的呼應态勢。柳川的這個決定頗為明智,江陰地區有要塞與兩個未經重創的步兵師布防。在南京的外圍防線中是一個兵力較為整齊的堅強陣地。但是第13師團并不作此同感,第13師團認為攻占江陰将是該師團的一大成就,所以萩州立兵不斷向軍部呼籲對江陰的攻取。當軍部拒絕萩州的提議之後,萩州與滬戰時期許多躁進的日軍軍官一樣,決定向軍部發出“中國軍隊正在撤退”的假訊息,以誘使軍部同意對江陰的攻掠。
其實第10軍的戰略選擇是正确的,如果對江陰隻采封鎖,争取守軍側背,則江陰地區的中國軍隊部隊很有可能因陣地突出而主動放棄江陰,日軍也能省下大量的傷亡。事實上南京總參謀部已經預判到日軍如此作戰的可能性,做好了江陰要塞撤退的準備。但第13師團的蠻勇使第10軍的聰明戰略成為空文。
11月29日,第13師團以猛烈炮火轟擊第667團花山陣地,随即對花山發起主力攻勢。第667團方叔洪團長親率所部奮起抵抗,同時日軍以一部迂回南閘街與大洋橋,第667團轉入全線激戰。下午2時半,日軍的第一波攻勢被第667團擊垮。狂怒的日寇在敗退之後沖入寨裡村大肆屠殺,将全村76戶人家全數殺戮。
在大洋橋,日軍越過不甚寬闊的河面,在南閘街的兩個工廠建築上架起機槍對二灣裡制壓射擊,掩護日軍大隊渡河。守軍1個營陷入三面包圍,營長負傷,指揮中斷。但該營官兵仍然各自為戰,死戰到底。
中國軍隊的決死精神讓日軍敢到了頭痛!
更讓日軍感到痛苦的是來自江陰要塞的制壓射擊。江陰要塞與第112師建立了聯絡,許康司令利用第112師的前沿部隊為觀測所,以丙1台與黃山台向日軍的步兵與炮兵陣地進行壓制,造成日軍極大的壓力。日軍冒險将布署在小茅山的炮兵推進到與黃山台相隔約10公裡的南閘,向黃田港與八圩港射擊。但是因為缺乏準備的觀測,所以沒有效果。上午10時,日軍在前線升起兩個觀測汽球,并在雲亭鎮以南500公尺處布署一批重炮兵,向黃山炮台進行炮擊,許司令下令東山台與西山台也參與對南閘方向的射擊,雙方展開激烈的炮戰。
這場炮戰的勝負是很容易預測的,因為中國軍隊有良好的觀測人員,而使用的火炮更是大口徑的長程要塞炮,足以制壓一般日軍野戰部隊配屬的75山炮或105榴炮。日軍的炮兵射程不及中國軍隊,就使用毒瓦斯彈向要塞射擊,但是在江風的吹拂下這些毒氣彈也沒有發揮作用。
最有意思的是日軍炮兵可能因為情報或觀測的錯誤,向八圩港内棄置的甯海軍艦發射了約300發炮彈。炮戰的戰果已經難以查考,但是炮戰必然對日軍炮兵造成嚴重的損傷,因為日軍在汽球降下之後停止了炮擊,而第112師則通報當面的日軍炮兵紛紛向無錫方向撤退。
江陰要塞在炮戰中取得了勝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