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辭修能扛多久?黃浩然不知道;武漢會戰還能打多久?黃浩然也不知道。
連續一年多的征戰,曆史的軌迹已經被他親手打亂。從現在開始,除了敵強我弱的态勢依舊沒有改變,後面發生的每件事,都可能不再一樣。
第二封電報來自黃浩然的義兄蔣百裡,依舊不是好消息。蔣百裡在電報中告訴黃浩然:何部長在武漢舉辦的第三期軍政部督導員短訓班于昨日宣布結業。和前兩期短訓班不同,這一期參訓的人員數量極多,光是少校以上軍官就超過百人。據說其中起碼有一半是為了整編25集團軍準備的人材儲備。
最高當局看似在和黃浩然談話後并沒有采取什麼行動,而實際上,他什麼都準備好了……
給第25集團軍剩下的時間不會太多,黃浩然必須在何部長将人員派到長沙之前,安排好具體的應對。
“我們隻能在重慶停留一晚,然後立即起身趕往宜賓……汪煥之比我要提前三四天到達,希望他那裡能有些好消息……”
看着舷窗外的滔滔江水,黃浩然有些出神。就像這不停向前方奔騰的長江一般,他已經完全的融入了抗戰的洪流,一秒鐘也停不下來。
“老太太說她很想您這個長孫,得到您返渝的消息,全府上上下下已經忙了好幾天,而且孟姑娘那邊……将軍,您看,是不是多留兩晚?”
王家文和之前的徐子龍辦事風格截然不同。軍統出身的他不像作戰部隊的軍官那樣粗線條,考慮問題更加全面。這番話是在提醒黃浩然,他不僅是武漢政府的二級陸軍上将、第25集團軍的總司令,還是這個家庭的成員、黃家的長孫、孟施晴的未婚夫。
最高當局選用人才的時候采取的标準,一個是忠,一個是孝。
中國人常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家庭是國家的縮影,能不能處理好家庭内部的關系,管理好家庭,既反映了你的人品修養,也能夠看出你有沒有治國平天下的能力。
這是儒家思想傳統知識分子尊崇的信條,也是民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王家文不希望黃浩然在這個問題上授人話柄,從而影響了前途。
雖然從心底來說,黃浩然并不覺得這是他自己的家,但老太太那份沉甸甸的愛護,還是讓他覺得非常溫暖。
而聽到孟施晴的名字,黃浩然更是心中一軟。沉吟了兩三秒後,他點了點頭,說道:
“也好,那就,多呆一晚……”
見到自己的建議被采納,王家文有些高興。他笑着合上文件夾準備離開。可剛轉過身來還沒來得及邁步,從艙門外走進來兩個背着醫藥箱的女護士。
見到這兩個人,王家文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
走在前面的是個圓臉,身材粗壯;走在後面的那位則長着一張精緻的瓜子臉,體型苗條,小巧玲珑。在旁人眼中,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組合,瞧起來十分有趣。但在軍統出身王家文眼中,怎麼瞧着都透着不對勁。
從武漢出發時,黃浩然的随行人員中并沒有這兩名女護士。她們是後來中途上的船,而且持有軍事委員會頒發的特别通行證。
黃浩然中的蛇毒早已解除,在東湖療養院還住了一段時間的院。現在除了腸胃較弱,體力恢複的速度較差之外,并沒有什麼其他的問題,軍委會完全沒必要派兩個女護士來随行。
可偏偏,這兩個女人就出現了,而且還煞有其事地每天為黃浩然檢查身體。
王家文經過仔細觀察,發現了更多的問題。兩個女人中,胖護士一直承擔着大部分的工作。漂亮的女護士從始至終隻是做輔助,做些背背藥箱,取取器械的雜事。
這些事情,即便是個普通女人也可以做到。王家文認為漂亮的那位很有可能并不是名真正的護士。
要不是軍委會頒發的特别通行證是真的,之後又接到戴笠不許他過問的秘密指示,王家文早就将這兩個女人扣了起來。
幸好,黃浩然也注意到了這兩個奇怪的女護士。在接受體檢的時候他不僅格外留神,基本都會留衛兵在場,而且不接受任何針劑和藥物治療,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黃将軍,例行檢查的時間到了,我們先來為你測量皿壓。”
開口的是漂亮的那位,她說話時總是低着腦袋,臉頰微微發紅,表情有些羞澀。黃浩然每次都會将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番,他始終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着淡淡的書卷氣,不像護士,倒像個女學生。
“好的,開始吧……”
黃浩然脫掉外套,解開襯衫袖口的紐扣,然後将袖子挽了起來,露出了健壯的胳膊。在東湖休養的這段時間裡,他始終堅持體育鍛煉,比起中毒受傷前,他的體型還要略好一些,膚色也顯得更加健康。
漂亮護士的臉更紅了,頭也埋得更低。像前兩日一樣,她将皿壓計從醫藥箱中取出擺在桌上後便退回原處,後續工作還是由胖護士來進行。
往黃浩然的胳膊上繞橡皮帶,塞聽診器,動作一氣呵成,胖護士具有很高的專業素養,如果按照技術來分工,胖護士應該是主,漂亮護士應該是副。而實際上,胖護士所做的一切,似乎隻是在掩護漂亮護士,不想讓她暴露身份。
如此說來,漂亮女護士才是兩人中的主角。
中毒負傷之後,黃浩然身邊的各種警衛力量達到了近幾年來的巅峰。說的誇張點,現在就連黃浩然上廁所時用的草紙,都經過嚴密的檢查。所以這兩個女人能拿着軍事委員會的特别通行證登船,軍統方面卻沒有絲毫的表示,基本說明她們是無害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黃浩然才一直沒有采取行動。
眼看水路即将走完,就要到達重慶,黃浩然覺得是時候該摸清楚這兩個女人的真實身份。
“軍統?中統?還是别的什麼部門?”
黃浩然提問的時候,語調相當平緩,卻有一股滲人的力量。胖護士聽到以後,手明顯抖了一下。這樣脆弱的心理素質,應該不是經過訓練的特工人員。
“需要我再問一遍嗎?”
感覺到黃浩然的目光鎖定住自己,漂亮女護士雙手開始不安地絞動,就像一個犯錯被老師抓住的孩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