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35濑谷啟的死因
峄縣西北，一座廢棄的村莊。
頻繁的戰火已經基本上摧毀了這座隻有不到一百戶人家的小村莊，如今依然伫立着的房屋大概隻有原來的一成左右。
中日軍隊在滕縣開戰的當天，村莊裡面的老百姓便全部逃往了河南，之後這座村莊便在中日軍隊手中反複易手。
最先是濑谷支隊擊退了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占領了這座村莊，現在是黃浩然的第25集團軍擊退濑谷旅團奪回了這裡。在此之間，中日雙方的軍隊圍繞着這座村莊還展開過數次戰鬥，結果互有勝負。
“呼啦”一扇半倒的房門被用力的推開，幾條人影鬼鬼祟祟的鑽進了一間還算完整的石屋，形迹十分可疑。
“你的！還有你的！負責警戒！旅團長閣下，您快坐下休息吧！”
帶頭鑽進屋内的小胡子一張口，便暴露了他們這夥人的身份。原來這幾個人裡面居然有從峄縣死裡逃生的第33旅團旅團長濑谷啟少将，而那名出聲的人則是第63聯隊聯隊長福榮真平大佐。
曹福林和吳劍平居然讓峄縣縣城裡面最大的兩隻獵物從中國軍隊的重圍之中逃了出去，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幺西！福榮君！你的忠勇我會記得！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會報答你！“
幾天之前，在濑谷啟少将的眼中屢戰屢敗的福榮真平大佐還是一無是處。可現在，福榮真平大佐卻成了濑谷啟少将的依靠。
“還好黃浩然的99軍沒有出現，要不然的話我們恐怕會......”
靠在窗口邊監視外面動靜的一名日軍少尉明顯心有戚戚，他好像還沉浸在那段死裡逃生的過程中。
“閉嘴！少尉！天皇的無視任何時候都不能丢掉勇氣！”
得到這處臨時藏身之所之後，威嚴又重新回到了濑谷啟少将的身上，昨天逃命時的那股慌亂正從他的身上漸漸褪去。
“咕.......”
很不合時宜的聲音，這一響動正是來自濑谷啟少将那不争氣的肚子。“勇武”的濑谷旅團長，餓了！
福榮真平大佐的臉色頓時一暗，口糧的問題，他實在是解決不了。
“誰的身上還有食物？”
雖然明知這話問也是白問，福榮真平大佐還是站出來做了做樣子。福榮真平大佐必須讓濑谷啟少将知道，他已經盡力了。
意料之中的一片沉默，沒有人身上有糧食。
濑谷啟少将習慣性的将他的右手伸到随身攜帶的公文包裡面，本來這隻包裡面應該有兩罐鳗魚罐頭，那是濑谷啟少将的一點小愛好，可現在濑谷啟少将摸到的卻是一面軍旗。
第33旅團早已在台兒莊傷了元氣，面對新加入的中國生力軍，第33旅團的結局是一場崩潰！由于逃跑的時候實在太倉促，濑谷啟少将又不願意丢棄或者燒毀第33旅團的軍旗，他隻能扔掉了公文包裡面罐頭，帶走了象征着榮譽的軍旗。
當時濑谷啟少将以為他自己幹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現在他才知道，其實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軍旗無法填飽肚皮，鳗魚罐頭卻可以做到！沒有食物也就意味着濑谷啟少将他們幾個人的體力沒法得到補充，活下來的希望也會随之變小！
現在濑谷啟少将很想要用包裡的這面軍旗去換回被他丢棄的那兩枚罐頭，隻可惜已然沒有了可能!
“可恨啊！！該死的黃浩然！該死的支那人.....！”
濑谷啟少将的抱怨還沒有來的及說完，靠在窗口的那名日軍少尉便發出了警報！
“有人過來了！是支那兵！人數很多！将軍！我們該怎麼辦？”
福榮真平大佐搶在濑谷啟少将前面下了命令，現在保護着濑谷啟少将的幾名軍官和士兵都來自福榮真平大佐的第63步兵聯隊，福榮真平大佐這個聯隊長顯然比濑谷啟少将這位旅團長更加了解這些人。
“趴下！壓低你的腦袋！用磚塊将窗戶封死！把那該死的門闆豎起來！如果被外面的支那兵發現了我們，我們就全完了！”
屋内的日軍官兵立即按照福榮真平大佐的命令展開了行動，當這些日本士兵和軍官剛剛将窗戶徹底堵死，一隊中國官兵就走到了屋外的小院裡面。福榮真平大佐從門縫中間瞧見領頭的中國軍官是一名上尉連長。
這些支那兵應該是過路的吧，這座廢棄的小村莊已經不再具有任何戰略價值，這些中國軍隊沒有理由駐紮在這裡。
走進這座莊子的中國軍隊是99師301旅532團，在攻擊棗莊日軍的第一階段中，趙得志的532團是99師的主攻部隊，斬獲最為豐富，損失也最大。
中央軍的幾路援軍到達棗莊前線之後，黃浩然便開始有節奏的将第25集團軍中傷亡比較大的幾支部隊調下來休整，趙得志的532團被黃浩然納入了第一批撤到宿縣休整的名單。
“咱們這是到哪了？栓子！拿地圖來！”
1營2連長錢富貴皺着眉頭看着村莊中的一切，他根本沒辦法從這堆廢墟中找到任何地理信息。中國軍隊和日軍在峄縣連番激戰，很多原有的地标都被雙方的炮火從地面上抹掉了。
“連長，按照咱們前進的速度和方位，這裡應該是卧虎寨，位于峄縣西北...不過，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這片瓦礫堆到底是不是卧虎寨，恐怕隻有問埋在底下的死人了......”
一名上士從錢連長身後走出來拿着地圖比對了一番之後大聲說道，從他的言語中不難聽出，這名上士和錢連長的關系不錯。
“栓子，你小子少貧嘴！千萬得把住了大方向，隻要能到峄縣就好辦！咱們的兄弟部隊55軍已經消滅了第33旅團！由峄縣往南，全都是咱們第25集團軍的地盤！不過也不能太大意，沒準會碰到被友軍殺散的鬼子，多安排幾個哨兵！給我守住村口!”
錢連長笑着說了上士幾句，然後又發布了幾條命令。由于部隊是奉命後撤休整，所以錢連長的情緒很不錯，他下達完命令之後便領着幾名官兵在村莊的廢墟間遊蕩了起來，就像是在散步一樣。
栓子沒有跟随錢連長一起行動，他帶着大約半個排的士兵在這座廢棄的小院裡面做了下來，生火煮飯。
在前線打仗的時候不能升明火，連裡面的炊事班在往火線上送飯的過程中又經常會遭到日軍機槍火力的封鎖。所以532團的官兵們大多數時候都要靠幹糧和冷飯充饑。現在好不容易到了相對安全的地區，532團的官兵們自然要趕緊改善一下夥食。
532團在交戰中繳獲了不少日本鋼盔，栓子從裡面随便拿了一頂用來當鐵鍋使，在地上把一個火塘，加上柴火，再往鋼盔裡面倒上水和大米，往火塘上一架，簡易的鍋竈就算是置齊了。
日本運輸機扔下來的牛肉罐頭被士兵們打開了好幾聽。栓子用刺刀刮着罐頭的鐵皮，将那些紅色的肉泥全部丢進鍋裡。沒過一會，牛肉香混合着米飯的香氣便飄了出來，栓子他們幾個聚在鍋邊一邊吹牛一邊等着飯熟。
在莊内的其他地方，532團的官兵們也紛紛就地挖竈，起鍋造飯。
誘人的香氣透過了那扇半倒的木門，飄到了饑腸辘辘的濑谷啟少将鼻孔當中。532團官兵們期待着的這些美味，成為了濑谷啟少将的煎熬。
為了避免空空的的肚皮發出聲響暴露自己的藏身之處，濑谷啟少将用力的勒緊了腰間的皮帶，差點沒紮出黃蜂腰的效果。屋内的日本官兵們有樣學樣，也都勒緊了他們褲腰帶。
福榮真平大佐從莊内到處升起的炊煙數量上判斷出進入村莊的中國軍隊至少也有一個營，憑着他們這七八号人，根本就掀不起什麼風浪。
隻能忍耐！
當兵的人生活都比較枯燥，栓子他們沒有多少新鮮的話題，聊完了家人、打仗中的趣聞之後，他們就開始聊武器。說着說着，栓子他們幾個産生了嚴重分歧。
“蘇聯手雷最好用！裝藥足威力大！1連的王排長還拿那玩意炸過鬼子戰車呢！當時就把小日本的鐵王八點成了柴火垛子！”
第一位發言的士兵顯然是蘇聯手雷的擁護者，現在99師裝備的最多的手雷就是蘇制和鞏縣造。
“好用個錘子！死沉死沉的！最多也就是打打防禦戰用！我還是喜歡德國貨!長柄扔的遠！其實鞏縣造也蠻好的，就是把手短了點！”
答話的四川兵是99師的老人，受德國顧問團的影響，四川兵本喜歡制造工藝精細的德國貨，同屬木柄手榴彈的鞏縣造被他看上，純粹是愛屋及烏。
“你們說的都不對，我覺得還是小日本的香瓜手雷最好使！雙保險，拉了環都不會炸！這玩意交給新兵用也放心！不像德國貨和蘇聯貨，就一道保險！他奶奶的，上次我們班一個新兵蛋子，居然在投彈的時候手滑了一下，冒着煙的鞏縣造正好落在老子腳邊上！要不是老子眼疾手快，這一百多斤早就交代了！”
支持日式手雷的是2連1排的陳班長，帶新兵的經曆讓陳班長特别看重手雷的安全性。
幾個人誰也說不服誰，于是紛紛從屁股後面摸出實物來對照着講解，最為激動的要數支持日本造香瓜手雷的陳班長，似乎是為了證明香瓜手雷雙保險的安全性，陳班長然摘掉了香瓜手雷的保險環，将去掉了第一道保險的危險品拿在手中。
“你們瞧瞧！瞧瞧！怎麼抛都沒事！小日本制造的這玩意就是安全！”
陳班長的語氣十分驕傲，就像是他已經獲勝了一般。
“安全個錘子！你娃要是玩溜了手！看你啷個辦！”
四川兵顯然不準備買賬，操着四川方言調侃道：
說來也奇怪，四川兵說的這句話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剛剛說完，拿着香瓜手雷的陳班長手一滑，整顆手雷剛好砸在堅硬的地面上，這一下子，便磕掉了香瓜手雷的第二層保險！
陳班長下意識的彎腰撿起了香瓜手雷，想要将保險環插回去。一旁的四川兵見狀吓了一跳，趕緊大聲叫道：
“你娃是棒槌哦！還不趕快扔掉！”
陳班長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一扭頭就準備将手雷往院牆外面丢，但卻被栓子一把拉住。拿着手雷的陳班長回頭大吼道：“你想幹什麼！？”
栓子指着後方的石頭屋子吼道：“外面有咱們自己人！快把手雷丢到屋子裡面去！”
拿着手雷的陳班長終于想了起來，532團現在可是有一個多營的官兵開進了莊子，要是他随手将手雷丢到别的連隊官兵頭上造成了慘劇，事後肯定會挨團座趙得志的槍子！
将手雷丢到廢棄的石屋中去，這絕對是一個好主意！小日本的手雷制造工藝雖然不錯，但裡面的裝藥量卻并不大！一顆香瓜手雷，應該炸不塌石塊壘成的屋子。這樣院子裡面和莊子裡面的兄弟就都不會有危險！
“知道了！”
陳班長拔腿就跑，一揚手将香瓜手雷從那扇半倒的屋門中間丢了進去，然後他一邊喊一遍往回跑：“卧倒！要炸了！”
“轟！”
一聲巨響，白色的硝煙從石屋的門口沖了出來，接着從裡面傳來了幾聲慘叫！
屋子裡面居然有人！既然不敢和532團碰面，肯定是日本人！
栓子他們趕緊抄起架在鍋竈邊的槍沖了上去。
“嘩啦！”栓子一腳踹倒了被香瓜手雷炸的隻剩下半截的木門，然後端起輕機槍沖着裡面掃了一梭子！彈頭打在石頭壘成的牆壁上發生了折射，在屋内到處飛舞。
打完彈夾中的子彈之後，栓子一閃身靠在大門邊上朝屋内高聲喊道：“繳槍不殺！願意投降的話就把槍扔出來！”
等了半晌，屋子裡面也沒有半點回音，為了避免被躲在裡面的鬼子打冷槍，栓子又朝裡面扔了兩枚鞏縣造。兩聲巨響過後，栓子基本可以肯定裡面不會再有活口了！
“進去瞧瞧！”
栓子沖着四川佬說了一句，然後一貓腰鑽進了石屋，由于在狹小的空間裡面接連引爆了三枚手榴彈，屋子裡面的火藥味很濃，嗆的栓子和四川佬直咳嗽。
“栓子！這些鬼子都死了！全都被炸的稀爛！真是晦氣！咱們還得替他們收屍!”
四川佬說話的時候明顯是用手捂着嘴巴，那腔調怪異極了。
“看看有什麼好東西沒有？也許裡面有鬼子軍官！”
栓子眯起眼睛彎下腰掃了一遍，他看到的情況和四川佬說的都一緻，見石屋裡面的小日本全都去了閻王爺那裡報到，栓子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這個是少尉！咦！還有一大佐！栓子！你小子這回立大功了......呀！！不得了！還有一個日本少将！栓子！咱們發财啦！”
幾名99師士兵之間開的玩笑，居然成為了第33旅團旅團長濑谷啟少将的死因！像這樣的死法，也真是夠悲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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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珞珈山官邸，最高當局突然召見了何部長，由于蔣百裡正在做出使德國的準備，最高當局很多原本會交給蔣百裡去辦的事情現在都轉交到了何部長的手中。
“敬之啊，你覺得黃佑臣這個年輕人在津浦路北線的表現如何啊？”
寒暄一番之後，最高當局開始談正題。何部長在心中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後送上了一記很巧妙的馬屁。
“黃佑臣能在津浦路北線再立新功，這全是委座知人善用的結果！若不是委座在關鍵時刻将湯恩伯和中央軍的幾支勁旅交給了黃佑臣，如今未必是這樣的局面！”
最高當局笑了笑，算是領了和部長的情，不過今天最高當局并不是來聽奉承話的：
“敬之啊！你不必說這些場面話，我們之間，大可以坦蕩一些嘛！不瞞你說！在使用黃佑臣的問題上，我想到了很多東西！抗戰這半年多以來，我們損兵折将數十萬。高級将領卻沒有什麼損失！我好好的看了一下這些人的資料，全都圓滑有餘，而膽識不足！黃佑臣之所以能夠接二連三的大敗日軍，靠的就是年輕氣盛！有一種抓住機會就敢一口吃掉對手的過人膽識。我們不能因為即将全殲矶谷師團就感到滿足！這僅僅是個開場，國家需要第二、第三個甚至更多的大捷。民衆太需要這種鼓舞了！但是黃佑臣隻有一個！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何部長連連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卻就是不肯接最高當局的話，他這是在等着最高當局把意思挑明，隻有在掌握了最高當局的大緻想法之後，何部長才會做出相應的反應。
最高當局将何部長的表現看在眼中，心中暗暗搖頭。何部長這樣的做派，便是最高當局剛剛所說的“圓滑有餘，而膽識不足”的典型！要靠着這樣的将領去赢得抗戰，隻能是癡人說夢！
“敬之！我想再啟用幾個年輕人，你意下如何？”
何部長第一時間能想到的便是最高當局要借此機會來培養他的黃埔學生，于是他決定順着杆子往上爬：
“委座，我看陳辭修、胡宗南都是不錯的人選，湯恩伯在此次津浦路會戰中打的也比較堅決，這些人都是可培養的對象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