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禅兩眼一瞪,兩隻手捏的‘咯咯’作響:“娘咧!來。”
萬古流芳的劍道大家,萬千佛門的武道巨搫,當世強者一戰,豈會如剛才般兒戲。
在場的龍衛和老太監向後一退,既有心躲避這巨大威勢,又想臨摹觀戰,悟道修武。畢竟這種層次的戰鬥,并不多見,如果能從兩人這一戰中悟出些許武道真意,也絕非此行。
衆人目光緊緊的盯着坐禅和老王爺。
坐禅坐在地上,如一尊半倚半躺金佛,這一刻,忽然變得怒目圓睜,一身肥肉在寬大的袖袍中好像鋼筋鐵骨鑄就一般。
老王爺嘴角挂起一絲微笑,向前邁了一步,衆人鼻息停住,斂氣凝神,靜等兩人一戰。
“他娘的,我揍死你。”
衆人驚愕的看着眼前的兩個武道高人,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這是……什麼狗屁倒竈的武道名家。
剛才還是仙風道骨、武道高人的老王爺在那一步邁出後,并沒有預想到的散手凝刀,也沒有預想到的紫氣東來,劍指天下。
這個人世仰望的武道名家,就像一個潑皮無賴,與地上同為潑皮無賴的坐禅滾在地上。兩人像泥地裡打滾的豬,抱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毫無美感可言。
“你個死秃驢,爺爺踢死你這個卵蛋,你還有理了!非要在這裡作死是吧!賊你娘的!”老王爺一邊罵着,一邊從地上翻起來,一拳砸在了坐禅的眼窩上。
坐禅結結實實的挨了這個無賴的兩拳,心下一橫,膝蓋一頂,朝着老王爺的卵蛋頂去。“驢草的,真當老子好欺負。”
“嗷——死胖子!你往哪裡踢!爺爺十多年沒喝花酒了,你要是……嗷,看我不揍你。”
坐禅圓鼓鼓的肚子往老王爺身上一壓,怒道:“當年你把老子騙出長安,朝老子這裡踢了多少腳,害的老子三年裡不敢看姑娘。嘿嘿……現在踢你一腳,是你欠揍!”
聽到這邊的動靜,宮中的禁軍已經被驚動,全部朝這裡湧來。北衙禁軍首領刑宗此時站在老太監的身邊,聽到坐禅和老王爺的話,内心翻江倒海。
刑宗作為皇宮内的禁軍首領,自然知道當年那夜裡回到長安的老王爺和坐禅是何等的慘像。那時的兩人衣衫褴褛,鼻青臉腫,活像一個乞丐,他還以為兩位當時高人經過一天一夜的激戰,才會那樣的狼狽。
現在聽到坐禅的話,這才明白為什麼那時候問老王爺怎麼一回事時,老王爺瞪了他一眼,原來……是這樣啊。
老王爺和坐禅實在是精疲力竭了,分别躺在兩邊,沒有老王爺的發話,刑宗和老太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當今大唐的主人是皇帝,但老王爺作為武道名家,又是皇帝的親叔叔,就算陛下見了也要畢恭畢敬的喊聲:“王叔。”他們沒有得到老王爺的發話,又能如何。
老王爺似是沒有注意到院内站着的刑宗等人,望着夜空喃喃道:“那年你們下空山時,我也見了她一面。要不是九大武道名家已經全部證道,憑小小年紀就已到了武道九脈巅峰,日後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就算你那師兄苦佛,也未必不能超越。小和尚……她真的還能救活嗎?”
坐禅腆着大肚子撓着屁股,沒有回答老王爺的話,而是怔怔道:“你我兩個算是有緣,隻是……這次,我必須讓他帶走庫房裡的東西。這次你就不要阻攔我了,我們兩個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等他醒了,以後,我就不下空山了。”
老王爺似是想到再也不能見到這個老朋友了,黯然道:“進入寶庫的那個少年,怎麼樣?”
坐禅沒好氣道:“此子不會篡你大唐氣數。”聽見王爺放心的籲了一口氣,坐禅半是譏諷半是調笑道:“此子雖然不會讓這江山易主,但是……命格極貴極硬。此子與常人有異,不在三界之内,不在六道之中,是天外天的異數。老不死的,貧僧擔保,這個世界沒有能把他怎麼樣?”
老王爺聽着聽着歎了口氣,事實上,對老王爺來說,李氏的江山由哪個皇子皇孫做,他都不會在意。身為李家人,隻要在能幫一把的時候幫一把,不讓李氏的大唐在此斷了生機,他就算是仁至義盡了。
聽到莫非不會有皇帝的氣運,他放心不少,但又聽到莫非命數如此,又覺得無可奈何。
如果是别人聽到坐禅的話,一定以為瘋僧胡言亂語,但唯有老王爺不會這麼想。世人皆知,空山有四谛五蘊八正道,這四谛之中,前三位苦、集、滅都是世所罕見的高僧,隻有最後一位道佛,聲明不顯,佛法不深,倒像個市井無賴。但卻不知道,這位道佛看着沒有正形,但在命理占蔔,氣數推演上,實屬千年不遇的奇才。
若是莫非站在這裡,聽到坐禅說的這番話,恐怕也會驚訝的不知所言。
坐禅和老王爺沒有直名莫非的名諱,就是不想公布于衆。
當莫非和丫丫從密室出來時,蒙着面的兩人看着院内的詭異一幕,沒有說話。倒是坐禅,看着這小鬼就來氣,沒好氣道:“慢吞吞的像個娘們兒。”說着瞧了莫非身上攜帶的畫軸,趕緊把嘴巴閉上,從地上爬起來道:“跟我走。”
說着,一躍上了牆頭。
刑宗和老太監見這些人将要溜走,齊齊将目光投向老王爺,老王爺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出聲。兩人知道老王爺是有意放走這些人,也不敢造次,裝作沒有看到,眼睜睜的瞧着衆人離去。
老王爺望着坐禅等人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你們說,那年的事,我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刑宗和老太監大概猜出點什麼,吓得不敢說話,冷岑岑的汗從背後流下。
老王爺也不是真的詢問他們,過了半天,自言自語道:“這輩子無愧于武道無愧于李氏,就是愧對了自己的良心。一劍向西去,尚是執劍人。蹉跎數十年,老來破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