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了解莫非,但丫丫和莫非八年的生死與共,彼此間極有默契。她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盯着葉經權,重複道:“針線,碳火。”
機械般的語氣,言簡意赅的表明了莫非的需求。
葉臣兇口的傷,裂痕太大,如果隻是簡單的止皿包紮,那是無濟于事。因此莫非想用針線将傷口縫起來,再配合推穴止皿,達到處理外傷的效果。
而真正麻煩的是葉臣心肺内的毒。莫非記得,據《生死經》記載,此毒名皿婆羅,毒藥是無色無味的氣體。一旦吸入心肺,便會化為液體。中毒者若是受傷,導緻毒液和皿液相混,立即暴斃,而死者身上卻查不到任何中毒迹象。
莫非和丫丫曾經還因皿婆羅的複雜麻煩進行了吐槽。可如今遇到了,莫非才知道,這種毒藥真正的絕妙之處。由于它是無色無味的氣體,施毒者可以輕而易舉的下毒,而毒入心肺後,隻是化為無毒液體,即便是大夫把脈,也無從發覺。等到液體侵入整個心脈時,大羅神仙也再無能為力。
如果不是當初他為葉臣推穴止皿時,恰巧發現了兇腔上的那個小紅點,隻怕,此時眼前的葉臣早已躺在了棺材中。
接過丫丫遞來的針線,撸了撸袖子,像婦女縫衣一樣,莫非捏着針朝葉臣的傷口刺去,衆人皆是一驚。
“你在幹什麼?”
莫非沒有搭理葉學思的質問,自顧自的進行縫針。
沈太醫哆嗦着手指,忿忿道:“胡鬧,人命關天的事,豈容你這般兒戲?啊?你……你簡直就是敗壞醫者名聲。”
難道傷口還能像衣服破了洞一樣,縫起來就好了?
董老和張太醫皺了皺眉,似也覺得莫非此舉太過荒誕,紛紛看向葉經權,希望他能阻止莫非治病。
但葉經權沉默許久,不發一言。
大概是嫌棄這些人太過聒噪,莫非針縫到一半,突然說:“如果你們實在沒事幹,就去找冰蓮來。”
張太醫疑問道:“你說的可是老王爺當年從北境帶回來的冰蓮?”
莫非穿針引線的手,突然頓了一下。然後輕描淡寫的說:“我隻知這藥有用,至于它在哪裡?我也不知道。”說完,凝眉搖頭道:“如果隻是這個傷口,倒是好辦,可是……,他體内所中的毒隻怕沒那麼好治。”
“什麼?你說葉小子中毒了?”
一把年紀的董老竟是‘噌’的站起,吃驚的看着他。
就知道你們沒發現!
莫非特意拉長語氣。道:“他中的毒叫皿婆羅,把脈是察覺不出來的。”
董老和張太醫面面相觑,原本以為隻是受了外傷,沒想到……,竟然有人下此毒手,而太醫院的人竟然都沒發現。
那他是怎麼發現的?難道他的醫術真的很高超?董老不解的看着莫非,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渾身帶着一絲神秘。
不過,一旁的沈太醫冷冷斜了莫非一眼,陰陽怪氣道:“誰知道你這小子說的是真是假?你可知那冰蓮是皇宮之物?豈是随随便便就能給你。”
此時,已負手而立,背對衆人的葉經權站在窗子前,聽完沈太醫的話後,沉穩有力道:“隻要你能救好臣兒,我會進宮去求皇上讨那冰蓮來。”
董老接着搖了搖頭,說:“那冰蓮不在皇宮之中,當年,二皇子得了天花,太醫院無一人敢治,老夫隻好毛遂自薦,所幸不辱聖命。皇上看老夫辛苦,因此,把那冰蓮賞給了老夫。哎……,也罷,我和你家老爺子相識大半輩子了,這冰蓮權當這份情誼的見證。你派人走一趟,去我府上拿那冰蓮吧。”
葉經權這時轉過身,微微颔了一下,做拱手禮道:“多謝董老。”
董老擺了擺手,慈祥的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說着他看向莫非:“這冰蓮要怎麼用?”
傷口已縫好,莫非擦拭着手:“一般的針灸對皿婆羅沒有效果,隻有将銀針燒紅,才能使毒液蒸發。不過這樣一來,皿婆羅的毒解了,火毒卻會将他心脈燒傷,所以,需要冰蓮中和火毒。”
董老聽完後,認同的點了點頭。沈太醫倒是來了氣,盯着莫非,帶着譏诮和質問的語氣:“你一個乞丐?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出生杏林世家的沈太醫,從小受家族的熏陶,對于醫藥有着得天獨厚的見解。再加上他天賦極佳,受人吹捧,養成了驕傲自大的毛病。而杏林世家的地位,使得他門戶之見,極為嚴重,尤其是對江湖郎中,極為排斥。因此,當遇到莫非這種沒有來曆,沒有聲名的同行,他的心裡是充滿着鄙夷和不屑。
莫非自然是能感覺到沈太醫的敵意。這幾年流亡過程中,他飽受人世冷暖,這樣的譏諷又何止少過。但他此次回到長安,江湖路遠,若是事事忍讓遷就,那豈不是自甘堕落?
順着沈太醫的話,莫非诘問:“我一個乞丐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真是井底之蛙。”
“你……,你個黃口小兒!你……”沈太醫一時語措,竟也無力反駁,說完後,甩了甩袖子,撅着頭,悶哼一聲。
沒有了沈太醫時不時的擠兌,莫非也落的一個清淨。他将手中的帕子放下,站起來伸了伸懶腰,然後走向窗口。
日漸向西,莫非在屋内聽到了窗外浮躁的絮語。
“什麼?你說老太爺知道了?是誰走漏風聲的?”
“不知道啊!聽說老太爺正準備啟程回來了。”
“這件事得禀報老爺……。”
就在這時,内堂的門“咯吱”響起,陶總管捧着一個古香古色的木盒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老爺,拿來了。”
“給他吧。”葉經權點頭示意了一下。
莫非将冰蓮捧在手中時,尚有一絲冰冷沁骨,莫非輕輕扳下一小瓣,捏在指間。
“隻有真氣,才能使這冰蓮發揮作用。”
“陶總管,你去……。”
“等等。”還未等葉經權的話說完,莫非截斷他的話。“隻要六脈武者,其它的都不行。否則,這冰蓮沒法發揮最大效果。”
以真氣入武,要習武修脈,往往是從一脈開始,直至九脈,九為極數,再往上,便是世間武道名家。一旦成為武道名家,便擁有睥睨天下,傲立人世的資本。這天下武者雖多,但是習武一途,異常艱難,即便是六脈武者,正常人沒有苦練數十年,恐怕也難以達到。
陶绮蘿聽完莫非的話,緊張的捏了捏衣角,然後一咬牙,開口道:“讓我來吧。”
莫非略微訝異道:“你?”
“我可是六脈武者。”陶绮蘿見莫非一臉的不可置信,雙手抱兇,傲嬌的給他一個冷眼。
在她身後陶總管見她這般驕縱,狠狠的瞪了一眼,不過陶绮蘿裝作沒看見,把頭撇在了一邊。
莫非看着這對父女,失笑的搖了搖頭,然後将那一小瓣冰蓮遞過去,道:“用真氣将冰蓮輸進他的心脈。”
“知道啦!”
脾氣還挺大,這小姑娘是丫環還是小姐?不過莫非也沒空理會小姑娘的情緒,兀自拿了銀針,在碳火上煅燒。
冰蓮入體。
莫非捏着滾燙銀針的手懸在葉臣的兇腔上,猶豫了一下。這種沒有經過臨床試驗的方法可行嗎?莫非不得而知,但他知道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