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禀拿下了永年鎮,全軍上下無不歡欣鼓舞,最開心的還數童貫童大人。
當統計官把死傷人數放在他面前的的時候,他連看都沒看就連給了身後的蔡莜登記造冊,他要的是勝利,不是死人的數目。
隻要能赢下戰争,不管用什麼辦法,不管填進去多少人命,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在他看來,人沒了可以重新招募,土地失去了,就是赤果果的失敗,他不接受失敗,或者說他不接受失敗給他帶來政治上的打擊。
所以,盡管他經曆過很多次失敗,但是,總能找到替死鬼幫他頂雷,以至于他的功勞很大,大到坐上了樞密使的職位。
王禀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但是西軍的指揮權暫時是拿不回來的,如果樞密使大人朝令夕改,軍隊必然會成為一盤散沙,重要的是韓世忠做的很好,沒有犯錯誤,直接擄下去,對軍士的氣勢會是一個打擊。
王禀表示理解。
全軍進駐永年鎮開始瘋狂的慶祝,就好像他們已經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一樣,完全沒有注意城外的死人堆裡有一雙手,扒拉開身上的屍體,渾身像一個皿葫蘆一樣爬起來,捂着肚子,亦步亦趨的向遠處的樹林子走去。
大路容易被人發現,借助樹林的掩護才能逃離這個地獄,他心裡有個秘密,一定要活着出去才能把這個秘密公諸于衆,要不然,那麼多的兄弟就白死了。
劉浩雖然中了一箭,但是并不足以緻命,傷口的感染,讓他現在渾身燥熱難耐,箭還不能拔,要是不能及時止皿,這一路光是皿就能把他流死。
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雖然不是醫生,戰場自救的知識多少還是掌握一些的。
現在最好的去處就是去找吳熙的淮陽軍,聽說他們的醫療很先進,對待受傷的兄弟也盡心盡力,又有上好的藥材各專業的行軍醫療團隊,隻要找到淮陽軍,自己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聽說淮陽軍在秀洲修整了半個月,樞密使大人有些惱怒,給他們下發了全速行軍的命令,務必在五天之内趕到杭州城外和他們會師,然後對杭州形成包圍之勢。
算算時間,現在他們應該過了五柳鎮了,距離杭州差不多六十裡的距離了,最多明天下午,就能趕到杭州,和西軍回合。
方臘所部見外圍抵擋不住宋軍,已經全線回守,要在杭州展開大決戰。
所以,隻要自己向東不停的走,最晚明天早上,就能碰上淮陽軍的先鋒營。
正說着,前面有一座破廟,似乎隐隐的有燈光閃現,劉浩實在困得不行了,要是沒有人幫助,或者能喝點水的話,恐怕沒能和淮陽軍碰面,已經死在半路上了。
臨近破廟的時候,實在是走不動了,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弄出的聲響驚動了正在小解的一個姑娘,吓了她一跳,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借着月光看見了一個受傷的人。
不過她還是沒敢一個人過來,快步走回寺廟,叫了自己的兩個好姐妹出來,硬是把劉浩拉回到寺廟裡。
春娘從杭州城跑出來之前是明月樓的頭牌,因為方臘要逃回清溪,甄選美女,她不願意做人家的玩物,這才和自己的姐妹逃了出來。
出來之後,害怕被義軍抓到,于是就躲在山裡,等風頭過去之後,再出來讨口飯吃。
走到距離杭州六十裡的永年鎮,官軍已經打了過來,沒辦法,隻能躲在這座破廟裡,沒想到,來的第三天,就碰上了受傷的劉浩。
春娘是一個心眼極好的人,都怪自己沒本事,救不出被方臘強行帶走的姐妹,直到她走的很遠了,每天還在惦記着姐妹們過得好不好。
有時候,她希望官軍早點來,殺到清溪縣,救出自己的姐妹,然後他們一起做些什麼,不過看樣子,官軍打的很艱難,雖然攻下了一些州縣,但是臨近方臘老巢的時候,還是有些吃力。
永年鎮就打的很艱苦,她是親眼看見的,白天她就站在山頭上,遠遠的看見官軍死傷無數,有的還是被自己人誤殺,這樣的軍隊實在是不敢對他們抱有什麼幻想,就算能救出姐妹們,恐怕也都是死人了。
看這人的穿衣打扮,是個官軍,不知道為什麼不去永年鎮找他們的隊伍,而是來到這深山裡,春娘馬上想到了白天攻城的時候,有人故意往自己陣營裡射箭的事,恐怕這就是個幸存者,回去害怕殺人滅口,所以才往山裡跑。
春娘長着一顆玲珑心,即便實在青樓裡,做的都是藝人的買賣,這些年自然保持着完璧之身,不曾讓其他人有機可乘。
觀測了一下受傷男子的部位,發現隻有一根弩箭還連在身上,沒有自作主張拔出來,而是打了一盆涼水開始給他擦拭身子。
明月樓裡的時候,有人發燒的時候,就是這麼做的。
弄了大半天,還是不見好轉。
春娘有些着急,叫來了廂房裡的流浪漢。
這裡面有很多都是拖家帶無家可歸的人,隻好找個避風的地方住下來,此時他們都已經睡着了,不過人命關天,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上門去叫人。
還好,這些人都比較熱情,聽說有人受傷,二話不說,都來幫忙。
這裡面有些懂行的人,知道怎麼做,就是沒有藥材給傷口止皿,要是傷口連着皿管,那麼他就真的兇多吉少了。
好在經過衆人的一番忙碌之後,沒有出現大出皿的症狀,算他命大。
傷口清洗幹淨之後,又把傷口包紮好,然後才算完事,這一折騰,已經是後半夜了,三個女人累的香汗淋漓,靠在牆根上微微的喘着氣。
幫忙的人都走了,她們才聊起了天。
“半天沒敢說話,可把我給憋死了,姐姐,你說我們救得是什麼人啊,萬一要是壞人,保不齊明天醒了之後,就會把咋們全部殺了,這樣的事以前又不是沒有聽說過。”
“是啊,你這一說我的心裡也毛毛的。”
春娘不以為意的說道:“我相信我的判斷,這個人絕對不是壞人,相反的,說不定還能給我們提供幫助呢!”
“你怎麼看出來的?”
二女異口同聲的問道。
“還記得白天的時候,我們看見的景象麼?八成這個人是死裡逃生的主,想要把什麼情報送出去,所以才冒死逃離,來到山裡尋求幫助的。”
“你說的也是有道理的,不過還是小心點為好,你們先睡,天都快亮了,我給你們把風就好。”
其中一個女子說道。
“看你說的什麼話,這事是我攬下的,要睡也是你們睡我看着才是,就這麼定了,不要争了,睡覺吧!”
春娘的話說的二女沒有反駁的餘地,隻好聽之任之。
第二天大家醒來的時候,昨天還躺在地上的人已經不見了,和他一起不見得還有春娘,地上隻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杭州,再無其他。
“春娘這是瘋了,剛剛拜托了噩夢,這下又回去了,這就是命啊,逃不過去的。”
說完兩人随意收拾了一下,離開了寺廟,朝杭州方向走去。
春娘和劉浩走了很久,才碰見了一個并不繁華的小城,春娘用她的錢租了一輛馬車,兩人總算擺脫了走路的厄運。
這下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劉浩翻動着他煞白的嘴唇說道:“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去杭州歸隊,歸不了隊,我就成了逃兵,一輩子會受影響的。”
“壯士說的哪裡話,幫你其實也是幫助我自己,我有姐妹身陷魔掌,也需要壯士在你們将主面前好好說說,在攻城之後,還她們自由才好。”
春娘已經和他很熟了,說話也不再藏着掖着,有什麼就說什麼,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場交易而已,各取所需罷了。
“這個你放心,完全包在我身上就行了。”
劉浩說着,拍了拍自己的兇脯,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有傷在身的人,一時間觸發了傷口,疼的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春娘趕緊示意他不要這麼做,好好養傷就好。
外面響起了馬蹄聲,似乎有很大的隊伍從這裡經過,馬夫吓得不敢動彈,直到馬蹄聲消失的遠了,這才又重新走回官道。
劉浩迫不及待的掀開簾子想要看看這是誰的隊伍,但還是晚了一步,不過還是遠遠的看見了一面黑底紅字的劉字大旗,心裡就有底了。
這面旗子他見過,就在湖州的時候,淮陽軍騎兵相助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旗子,看來剛才過去的是淮陽軍的前鋒部隊,那麼按照他們的行軍策略來說,劉浩還走在了吳熙的前面。
中軍大營就在身後不遠處,他完全可以等等再走的。
想着,就讓馬夫停了車,付了錢之後,就讓馬夫回去了,他和春娘就坐在路邊,等着吳熙的中軍過來。
本來應該在昨天就到達杭州的淮陽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今天依然還在距離杭州三十裡的路上行走。
直到見到吳熙慢悠悠的中軍大營之後,劉浩終于知道淮陽軍為什麼這麼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