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卞在山寨裡算是各老人了,自打胡如海上山創建山寨之始他就在。
期間兄弟們換了一茬又一茬,有的逃跑了,有的在官軍沖山的時候死了,還有的得病死了的。
不管怎麼說,他算是一個幸運的,又是不幸的,和他一樣一直留在山寨的老人裡面,還有六個人,猴子算是比較精明的,還會說話,現在俨然成了胡老大身邊的紅人。
其他老幾位混的也很不錯,隻有他,胡如海不聞不問,似乎山寨上就沒有他這号人。
想想就心寒的不行,隻不過冒冒失失的撞見了一回胡如海和大疤劉小妾的私情,從此以後,老卞的人生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出事之前他怎麼也是一個堂主,有自己的山頭和栖居地,手底下的人逐漸和他有了感情,也在平時的實戰中,隊伍的戰鬥力也有了一個很好的改觀。
殊不知,出事之後,他就被安排去巡山了。
直到天黑之後,他才能回到山寨,然後在茅草屋裡,喝點小酒,和衣就睡下了。
好在以前的兄弟還念舊情,總是在自己的草席底下給他留點小酒,日子才不至于很難過。
今天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有一股人悄悄的潛上山,雖然是強盜打扮,但是,從那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素養來看,這就是一夥訓練有素的兵士,很可能是官軍放棄了原來硬碰硬的戰術,改為偷襲了。
老卞心裡浮起一股難以消弭的愉悅,機會終于來了,一定要抓住才行。
偷偷的跑回山寨,就躲在自己的茅草屋之内,拿出弟兄給自己留的一壺小酒,仰起脖子一口就喝的幹幹淨淨。
然後扒拉開草席,在最深處放着自己久違的戰刀。
那是一把大砍刀,與其說是大砍刀,還不如說是一把鍘刀來的形象,這件兵器和他已經形成了絕對的默契,剛看到它的時候,似乎有嗡嗡的聲音發出來。
把上面的灰塵擦拭幹淨之後,就把砍刀抱在懷裡,靜靜的聽着外面的動靜。
和官軍打交道這麼多年,多少能知道一些他們的作戰習慣,遠程攻擊,近身搏鬥,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果然,天一抹黑的時候,官軍假扮的盜匪就開始了進攻,和他想的一樣,遠程弓箭攢射,步軍沖殺,如果敵方有厲害的兵刃,或許還有步人甲出現,可惜,山寨裡除了胡如海的武功還算說得過去之外,其他的都稀松平常。
徐清風恐怕是不會來救援了,早在他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支兵士直接去了老牛山那邊,貌似就是為了預防徐清風來增援的。
更何況,徐清風根本就不會來。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箭雨下了足足有一刻鐘才停,看箭矢的質量和品相,不像是一般的兵種,和以前來的人不大一樣,攻擊梯隊層層疊疊,互不幹擾,很有章法。
就是領頭的那個有些沖動,箭雨還沒有下完,領着錘子率先就沖進了寨子。
這些山賊們已經被突如其來的箭雨下的七暈八素,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被那個拎着錘子的憨人把腦袋給砸的稀巴爛。
老卞沒有閉上眼睛,看見這一幕,心裡隐隐的還有些小興奮。
天生的殺才,總是沒有辦法改正心态。
伴随巨錘憨人出現的,還有一個拿着仆刀壯年漢子,身手不是一般的好,一個跳躍,刀尖輕輕一劃,試圖阻擋他的山賊已經被開膛破肚了。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挑釁的一味,背靠背輕輕一推,兩個人重新加入了戰鬥。
後面上來的步卒,基本沒有遇見像樣的抵抗,就已經攻陷了山寨的第一道防線。
左右兩翼有兩股實力不俗的人在把守,老卞看的清楚,那兩人身輕如燕,不停的在山谷間回蕩,靈巧如猿猴,他知道這是在搜索企圖逃跑的山賊。
這就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戰鬥,不對,應該說是屠殺才對。
第一道防線一百多個人,連哀嚎都沒有響起,就已經全部見了閻王,有的人臉上似乎還有好日子即将來臨的喜悅沒有來得及收住,就一命嗚呼了。
由于是覆蓋式攢射,外面的山賊基本上被肅清了,躲在屋子裡的山賊慶幸自己沒有在外面而躲過一劫,等到箭雨停住之後,沒命的往聚義廳的方向跑。
老卞知道聚義廳的後面就是大疤劉的私宅所在,他們這些人與其說是找老大,還不如說是去找信心。
大疤劉私宅的背後是一塊廣場,廣場的邊沿就是著名的将軍崖了,要是大不退沖上來的這夥人,剩下的人就隻有跳崖這一條路了。
不過自從建立山寨到現在,還沒有聽說過有誰跳下去能活的,隻有受到處罰的兄弟的屍體被抛下去。
一個青年在衆人的簇擁之下,進了山寨,見到躺在地上的屍體,用手在鼻子上閃着,似乎死人的味道并不是很好聞,手底下的人馬上就在這些人的身上澆上了黑色的物質,一根火把丢在上面,熊熊大火瞬間就把這些屍體燒的殘渣都沒有剩下。
他們有些兄弟在攻擊的時候受傷了,後續醫療隊馬上擡着竹子做好的架子把人放在上面,擡到了地勢小隊平緩的地方,支起了一個小帳篷,就開始在裡面接受治療。
一切運行的有條不紊,各司其職,都知道自己的大戰中所負有的責任,這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團隊。
後面的事情,老卞看上去就有些肉疼了。
不知道哪裡鑽出來一股子人,農夫打扮,身後都背着竹簍子,沖進剛剛攻陷的山寨,看見東西就拿,很多值錢的東西都被他們席卷一空。
每個人的臉上都笑吟吟的美不勝收。
老卞這個時候就對這個團隊起了疑心,如果是正規軍的話,不會帶着民夫來收拾戰場,戰後自然會有人接手,可是仗還沒有打完,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收拾戰利品了,這樣的事情打死他都沒有見過。
這充分體現出這個人的戰術素養和對事态發展的掌控是多麼的自信。
好像就是為了錢财而來,和官方的人沒有半點關系。
那個年輕人似乎是這夥人的頭頭,老卞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娃娃盡然把這些殺才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甘願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唉,混了一輩子都沒有混明白的事情,被一個小娃娃幾句話就是扇動的澆滅了盤踞在石棚山上幾十年的勢力,光是這份勇氣就值得贊賞。
老卞心裡已經想好了,隻要能活着出去,一定要跟着這個小子混,不管他是幹什麼的,看他手底下的人就能看得出來,這夥人在他的帶領下活的是多麼的潇灑自如。
沒有任何的反抗,第二道防線就已經被攻破了。
眼看就要到聚義廳了,大疤劉一手提着褲子,一手提着砍刀,風風火火的出來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副德行,對女人永遠都是一副姿态,前些日在山下撈了一個美人,據說是青州城裡萬大掌櫃的小妾,人長的很标緻,于是大疤劉夜夜笙歌,不離不棄的陪伴着這位新晉的山寨夫人,把弟兄們全然不放在眼裡了。
最讓人不解的是,這位婦人很主動,很配合,迎合着大疤劉的喜好,主動投懷送抱。
尤其是晚上的時候,那聲音吵的整個山寨都能聽得到。
老卞的位置就在聚義廳的西邊,地勢比較高,看的很清楚,本來是作為崗哨才建立的這麼一個小房間,最後因為山勢太險,敵人攻不上來為由就廢棄了。
現在盡然成了老卞的保命工具,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大疤劉還沒有站穩,一柄重錘不偏不倚的就砸在了他的身上,他擡手用刀一擋,整個刀背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在肩膀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印記。
本來還有心一戰,經過這一錘子之後,他好像要放棄了。
還沒有穿好的褲子掉在了地上,下半身隻有亵褲還在,好像一個剛剛上完茅房的人沒有提起褲子的感覺。
褲子沒有提起就算了,偏偏黃白物不偏不倚的就流了出來。
這些年稱王稱霸習慣了,早就不複當年之勇,牛眼娃一錘子砸下去,瞬間就把他的信心砸的稀巴爛。
大疤劉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眼淚鼻涕一大把,請求眼前的這位大哥放過自己,後面金山銀山有的是,随便取用就是了,就是不要傷害他的性命。
牛眼娃聽他說話,一愣神,就着了人家的道,你想想一個山賊,能有今天的成就,總是有自己的拿手本事,這大疤劉能成名,示弱敵人,麻痹敵人,然後乘其不備殺人才是他的拿手絕活。
這些事情道上的人都知道,可是牛眼娃不知道,憨憨的站在那裡,放佛整個人都斷電了似的。
大疤劉右手突然出現一秉小刀,揚起手就要攻擊近在咫尺的牛眼娃。
牛眼娃一看事情不妙,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本來反應就慢,隻見眼前寒光一閃,他的心涼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