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朱權率軍到大甯之後,大甯内外處處白幡,焚香哭泣聲更是不絕于耳。
跟随朱權出征的大甯三衛加上餘丁回到大甯的不過一萬餘人,大甯三衛死傷超過一萬,回到大甯之後,朱權甚至都不敢出了這王府,他怕自己無法承受那些軍戶家中孤兒寡母的目光。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不過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作為大甯都司的主官,朱權不可能躲在王府中當做看不見。
在朱權的命令下,大甯城内的數家寺廟為大甯将士祈福一個月,而朱權更是親自帶着大甯都司的一衆官吏前往位于大甯城西的永安寺。
永安寺建于洪武二十二年,本來是大甯城内的富戶出資修建的,而後一再擴張成為了大甯城内最大的寺廟。
從王府前往永安寺的路上,擠滿了扶老攜幼的大甯人,眼見于此,朱權便讓馬車慢些,省的驚了這些百姓。
午時之前,朱權趕到了永安寺。
寺廟内除了大甯都司的一衆官吏,大甯五衛的指揮們也都到齊了。
朱權一路進入了永安寺,數十名沙彌在寺廟前梵唱,而在這些沙彌四周更有無數百姓跪地頌佛。
一名幼兒直盯盯的看着朱權,目光之中滿是清澈,頭上的白布卻是如此刺眼。
朱權感到這清澈的目光如同利劍般向着自己刺來,一時間竟有些無法面對這幼兒的目光。
如同這幼兒般頭裹白布身穿白衣的百姓很多,多的讓朱權都有些不敢去數。
就在朱權在永安寺的方丈帶領下向着寺廟正殿走去的時候,突然一個孩子跌跌撞撞的沖到了朱權身前趴倒了。
這個孩子身上穿着白衣,看年紀隻有三歲左右,這孩子跌倒之後倒也沒哭而是站了起來,隻是看着眼前的朱權等人似乎有些呆住了。
“勇兒,勇兒!”
這個孩子跌倒在路中之後,路邊有一婦人不停的大喊着,但卻被封鎖道路的軍士給攔住了。
李雲正要上前将那孩子牽走,朱權揮了揮手讓李雲退下,而後自己上前一步将那孩子抱了起來。
這個孩子的嘴還在不停的吸允着自己的手指,朱權将他抱起的時候,這個孩子沒有哭而是有些好奇的看着朱權。
好一會之後,這個孩子口中居然道:
“爹..爹…爹爹”
朱權的眼眶濕潤了,而後朱權柔聲道:
“你叫什麼名字?”
“爹..爹爹”
這個孩子似乎聽不懂朱權在說什麼,而是一直叫着爹爹。
就在這時,大甯後衛指揮使李忠偉走到朱權身邊道:
“這個孩子是我後衛中吳千戶之子,吳千戶死在了查幹諾爾河…”
朱權用力将這孩子舉到了頭頂,那孩子被朱權這個舉動弄笑了,兩隻手在不斷的揮舞着,似乎還想要朱權将他舉的更高些。
這孩子眉目清秀,收拾的也幹淨,讓人一看便有了好感。
朱權目光向着路邊那個被攔住的婦人看去,随後便讓人将那婦人放過來,那婦人等到軍士不再阻攔之後連忙快走到了朱權跟前
“未亡人吳李氏拜見殿下”
這婦人倒也知禮,見到朱權之後連忙向朱權行禮。
“你夫跟随本王出征,本王卻沒有将他帶回來,本王有愧于你家,你這孩子與本王有緣,本王有意收他做義子,你看如何?”
朱權說完,朱權周邊衆人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而那婦人在朱權話說出口之後也是愣住了。
這時,李忠偉連忙上去對那婦人輕聲道:
“甯王殿下看中你家勇兒,乃是吳家的福分,還不快拜謝!”
那婦人聽了這話,似乎才回過神來一般,但是沒等她說話,卻見朱權逗弄着懷中的孩子道:
“本王做你義父好不好”
“好,嘻嘻”
那孩子被朱權逗弄着正高興,一邊笑着一邊拍起手來。
朱權見了這孩子舉動,心中一喜,而後将這孩子扛在了肩上,随後便向着永安寺正殿走去。
在正殿中,朱權帶着大甯都司一衆人鄭重的跪在了佛祖像前的蒲團上,蒲團前點燃了數根巨大的香燭。
朱權雙手合舉向着佛像叩拜了下去,而朱權身邊的孩子也有樣學樣般跟着朱權向着佛像拜了下去。
禮畢之後,朱權站起身來而後牽着身旁的孩子向殿外走去。
殿外,這孩子的母親已經等在了這裡。
“吳李氏,你這孩子與本王有緣,日後便跟在本王身邊,每三日本王會派人将他接到王府中,本王會好好待他的”
“謝殿下”
那吳李氏聽到朱權這麼說,連忙拜了下去,朱權趕緊伸出手來虛扶了一下她。
出門拜佛拜出一個義子來,倒是讓朱權有些感歎人的緣分,不過那孩子他卻是看的喜歡。
要說藩王收義子倒也不算是什麼不合身份的舉動,畢竟洪武帝就是一個非常喜歡收義子的人,去年逝世的黔甯王沐英正是洪武帝在稱帝前收的義子。
離開永安寺之後,朱權讓秦虎伴他一起回王府。
回到王府之後,朱權請秦虎坐下而後道:
“這些日子,朵顔三衛可有動作?”
“回禀殿下,朵顔三衛最近倒是老實的很”
朱權聽完沉吟了下而後道:
“此次出征,大甯都司實力大損,朵顔三衛雖說現在還老實,但是那些人都是狼子野心之輩,必須要想個法子再震懾一下”
“不知殿下準備如何做?”
“本王準備下個月帶着大甯前衛和大甯中衛前往朵顔三衛”
“殿下不可!”
說着,秦虎竟是向着朱權拜了下來
“殿下,您既知朵顔三衛狼子野心,又為何要以身犯險?更何況殿下此時帶着大甯前衛和大甯中衛前往朵顔三衛,那這大甯便是空了!”
大甯五衛之中左、中、右三衛乃是朱權的親軍,而大甯平日裡的防衛便是大甯前、後兩衛負責,大甯後衛跟随朱權出征被重創,眼下這大甯城的内外防務都是由大甯前衛在負責,若是朱權帶走了大甯前衛,那麼大甯的防衛稱得上空虛了。
聽完秦虎的話,朱權也覺得有些道理,但是在朱權想來,自己在年前必須要去一下朵顔三衛。
幾個月前朱權就藩大甯,在大甯城外校閱親軍便邀請了朵顔三衛,但是上次朵顔三衛來的人并不多,總共就來了一百多人,而這一百多人來得快去的也快,對于朵顔三衛的具體情況,朱權還是看不透。
而大甯地處北方,眼下已是八月,若是等兩個月,那麼草原上降了第一場雪之後,這路便不好走了。
因此現在前往朵顔三衛的話,最遲九月低,朱權便能夠返回,到時候便能趕在草原上落雪前返回大甯。
當然明年也可以去朵顔三衛,但是明年便是洪武二十七年了,留給朱權的時間并不多,知曉了一些将會發生的事情之後,對于朱權來說便是時不我待。
“那本王就隻帶大甯中衛前去便是”
“殿下,這更加不可啊!朵顔三衛雖說隻編了三個衛所,但是内中部落青壯不在少數,三衛動員起來足有三萬以上人馬,若是對殿下不利,這….”
“呵呵,秦大人多慮了,朵顔三衛眼下哪來的膽子對本王不利,朵顔三衛始終是大甯的一根刺,若是不能擺平朵顔三衛,日後大甯都司又豈能集中力量對付北元”
秦虎心中大駭
“殿下,難道您還要對北元用兵?”
朱權笑了笑擺了擺手道:
“哪裡,隻是防範于未然而已”
聽到朱權這麼說,秦虎的神情舒緩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麼殿下不妨到月底再去朵顔三衛,都司這邊先給朵顔三衛知會一聲”
“可以”
秦虎要先知會朵顔三衛,朱權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等到秦虎走後,朱權回到了承運殿,他的案上擺了許多的文件和一些準備上呈到京師的奏折。
請求朝廷賞賜撫恤的奏折早已呈了上去,但是除此之外,大甯還有不少需要朝廷援助的地方。
比如說經此一戰之後,大甯都司内兵丁缺口巨大,很多軍戶家中一時沒有壯丁填補缺口,這樣一來勢必要朝廷同意大甯都司從民戶中劃出一些丁口到衛所中,另外戶口不足部分,朱權希望朝廷向大甯都司境内安排移民。
除此之外,朱權還上了奏折請求朝廷在大甯都司增設衛所。
新城衛已經垮了,即便眼下開始重建,沒有數年之功卻是完成不了的,而大甯都司地廣人稀,若想此次殘劇不會再次上演,那麼增加衛所便是必然的了。
當然,大甯雖說是地廣人稀,但并非都是荒蕪之地,很多都是豐饒之地,可耕種可放牧,缺的不過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