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卿,聽着,你的生命中,從來沒有一個叫顧清的女子,也沒有寶兒,所有與她有關的一切,都從來不曾發生過。”
從來不曾……
“現在,睡吧,放心睡吧,一切會越來越好的。”
待明日醒來,你不會在看到我,也不會在受蠱毒的束縛,你可以放心的去報仇,放心的領着你的屬下登上北炎最高的位置。
可以放心的,尋一個女子,陪着她到白發蒼蒼。
輕輕将薄被蓋在墨楚卿的身上,顧清起身下床,穿了衣服,走去暗格處,将先前已經準備好的信件拿了出來。
說是信件,其實不過隻寥寥數語而已。
做完這一切,顧清重又走回床榻邊,俯身輕輕吻了下墨楚卿抿着的唇。
阿卿,要幸福安康。
淚,從眼角滑落,顧清一雙杏眼,卻溢滿了神采。
“吱呀”聲響。
房間外,蘇喬一驚,急急從值夜的軟墊上站起身,輕聲道,“小姐,可是有……”
“噓!”豎起手指放去唇邊,顧清止了蘇喬的動作。
“阿卿睡了,你同我去龔婆婆的房間。”
話落,顧清已經當先邁開了步子。
蘇喬咬了咬唇,擡腳跟了上去。
“丫頭!”
“顧姐姐!”
才觸上房門,房門卻立時從裡面打開。
龔婆婆和巫芸兩眼紅腫着,哽着聲音。
顧清笑了下,跨步走了進去,并囑咐蘇喬關上了房門。
“巫芸,蠱王還給你。另外還要勞煩你看看,蠱毒可有換成功?”
其實,在方才的一刻,她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但為保險起見,還是問一問巫芸的好。
“有……有成、成功!”眼淚又湧出,巫芸捂着嘴道。
哪裡需要看,她明顯感覺到了顧姐姐身上蠱毒的氣息。
“真的麼?”顧清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就好,那我就徹底放心了。”
“小姐,什麼蠱王,什麼可有換成功?”卻是蘇喬,不解的視線從顧清幾人身上劃過,抖着聲音問道。
“蘇喬,沒能幫你找回姐姐,我實在很抱歉。明天起,你便自由了,繼續留在王府,或者跟着龔婆婆去狐淵村,亦或者離開都可,順着自己的心意來就可。”
溫柔的牽過蘇喬的手,顧清低低道,“你放心,不管你選擇如何,我都會拜托暗一他們,護你周全的。”
“小姐,你的話奴婢不懂,是奴婢哪裡做的不好麼?奴婢不走,哪裡都不去,隻想要侍候在小姐身邊。”心裡急劇的慌亂,蘇喬控制不住将顧清的手攥緊。
然,顧清卻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用另一隻手輕拍了下蘇喬。
“時辰不早了,我要去見一見暗三,婆婆,其餘的事情麻煩您告訴蘇喬吧。”
朝龔婆婆深深行了個大禮,顧清掙脫蘇喬的手,撫了撫烏鴉的皮毛,而後轉身朝另一間廂房走去。
那間廂房,原本住着二丫和蘇喬兩人,但自從二丫受傷昏迷不醒後,裡面的人便成了二丫和暗三。
“小姐!”蘇喬急呼一聲,伸手就想去攔阻顧清。
與蘇喬有同樣舉動的,卻是龔婆婆懷中的烏鴉。
隻見,烏鴉奮力一躍,撲向顧清。
“嗚嗚!”烏鴉低哼,死死咬着顧清的衣角。
顧清狠狠閉了閉眼,擡頭将想要湧出了眼淚逼回,卻是沒有回頭。
“我走了,你便陪着他,這不是我們先前便說好的麼?”
“乖,在天亮阿卿醒來之前,我必須交代好所有的事情及時離開。烏鴉,好好守着他。”
聲音幹啞的厲害,顧清話落,伸手狠心的扯落烏鴉,而後拉開房門便出了去。
“嗚嗚!”
“小姐!”
身後,隔着房門,隐隐傳來蘇喬和烏鴉的聲音。
顧清深吸口氣,擡頭看了眼已經開始西沉的冷月,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很好,到目前為止,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
這樣……很好。
永明元年七月的一天。
天光将亮時,一道纖細嬌弱的身影,出現在了炎京城外。
隻見,她臉色蒼白,步伐卻堅定,堅定的走向不遠處的墓碑前。
“娘,女兒不孝,到現在才來看您。”
屈膝跪了下去,她朝着墓碑低聲道。
“您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知道我其實不是你的女兒?可是,即便我不是顧清,但我卻很高興能喚您一聲母親。”
“娘,爹無事,等我離開,張嬷嬷便會抱着念念去看爹,相信到那時,爹一定會醒來。”
“您若泉下有知,就保護爹和念念,還有張嬷嬷他們,康健安樂吧。至于我……”
沒有再說什麼,話到此結束,顧清沖着李淑婉的墓恭敬磕了三個頭,而後毅然起身,朝炎京城的方向而去,去赴墨錦的約。
是的,前天收到了墨錦的信中,不光寫這她的身世,同時還有墨錦邀她一見的時間和地點。
許是怕她不出現,信的最後,墨錦揚言若見不到人,會立刻将她乃罪臣之女的身份公之于衆。
如此,也好,左不過就是将計劃提前幾日罷了。
天邊,雲朵被掙紮着想要露出地表的陽光染紅,鳥兒的脆鳴聲歡快而清靈。
在沉睡了一夜之後,萬物呼吸着新香的空氣,開始了生命中新的一天。
一切,看似和前一日沒有什麼不同,實則早就變了模樣。
有人生,有人死。
有消亡,也有新的希望。
而,就在顧清排隊進入炎京城門的時候,定國府一側角門從裡推開,走出一個身形颀長的男子。
幾步之後,男子便已隐入來往的百姓中,很快消失不見。
也是同一時刻,逍遙王府潮汐閣中,和顧清有關的東西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
床榻旁,站着神色複雜的暗三。
轉頭再一次确認了房間内沒有遺留下任何與顧清有關的痕迹後,暗三深吸口氣,幹啞的聲音響起。
“主子,該起了。”暗三說着顧清交代給他的,能夠叫醒墨楚卿的暗語。
下一刻,睡夢中的男人,眼睫微微顫抖了幾下,而後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那鳳眸,與前一日相比,再看不到一絲溫柔的痕迹。有的,隻是幽深,冰冷而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