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炎京城内,茶樓酒肆裡談論的,除了太後昏迷昏倒一事,還多了逍遙王府深夜響動異常,隐隐傳出皿腥味和嘶喊聲一事。
隻是,衆人的議論卻隻敢很小心很小心的輕聲低喃。
為何?
隻因為,那麼大的動靜,守在王府外的禁軍,卻是動也不動的站了一夜。
站了一夜也就算了,今日一早,天色轉明後,炎京官府朝廷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對于逍遙王府的事,根本就不曾有任何反應和舉措。
嘶!
這一聲驚詫,不止是一衆百姓的心聲,就連身居高位的一衆大臣,也是忍不住同家中子嗣和門生客卿議論分析其中的深意。
不是沒人想過去宮裡探聽消息,從四更天起身趕往上朝的途中,一衆大臣就在猜測今日早朝的情景。
然,太後昏迷未醒,沒有到場。
呼聲最高,已經拟旨隻待宣封為太子,入主東宮的陵瑞王墨錦,沒有到場。
就連顧疆,纨绔皇子墨楚钰等人,亦是告了假,沒有出現在早朝上。
原本以為的暗湧,沒有發生。
這一日的早朝,在永明帝連翻的哈欠和無聲的目光中,匆匆結束。
衆人隻是試探的關心了下太後的身體。
對于墨錦的缺席,顧疆的缺席,墨楚钰的缺席,以及封立太子一事,隻字未提,更不要說昨晚逍遙王府傳出的異動了。
隻是,不提不代表事情不存在,不代表衆人感覺不到炎京皇城激蕩的暗湧。
而,這暗湧,在當天午時過後,得到了證實。
神醫,由廣源商行之主程風,曾引薦給逍遙王的神醫,再次雲遊來了北炎京都炎京城。
這神醫,正是大半年前,一舉将永明帝四子,逍遙王墨楚卿的癡傻肥胖頑疾治愈的神醫。
嘶!
又是一聲。
在炎京一衆人的心頭炸響。
且不說,廣源商行之主程風,大張旗鼓,親自前去炎京城門外,将神醫恭敬迎進了廣源商行内。
隻神醫在這微妙又關鍵的時刻出現在炎京,内裡雖代表的意思就足以讓人深思。
為何?
因為太後前一日才在大殿上昏迷,直至現在,一衆太醫都束手無策。
這也就算了,還有一個更加敏感的地方。
那便是,因林城一戰,被南嶽設計而重傷,前些日子已經傳出沒有幾日可活的逍遙親王。
陵瑞王墨錦,不管為威逼也好,妥協也罷。
總之,他之所以能在最後被衆人默認支持成為新太子,那是一衆皇子皇親中,除了墨楚卿外,沒有能得太後喜歡的人。
但是現在不同了,不是要立太子麼,不是膈應陵瑞王隻是個外孫麼?
好啊,隻要神醫能治好了逍遙親王,那麼一切的問題便都不存在了。
立逍遙親王為儲君,太後滿意,因為那是她最為疼愛的皇孫,這一點,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莫說先前逍遙王癡傻肥胖時太後都不曾嫌棄過他,如今逍遙王恢複了正常不說,還剛剛立了大功,比起墨錦這個假墨家人來說,簡直堪稱完美。
也是因為有了墨錦的對比,這一刻,但凡不是後戚一派的官員,都無比希望神醫能夠救回了墨楚卿。
在他們看來,隻要改立了墨楚卿,那麼便能算是無愧于先帝了。
也是因為有了墨錦先被确立太子一事的襯托,這一刻,所有人都忘了,忘了,墨楚卿身世上的另一個敏感點。
什麼?
他的母親,曾雅茹!
曾雅茹,前朝皇帝愛妃。
先帝領兵攻入炎京後,曾雅茹在前朝皇帝安排的人保護下,喬裝逃出了皇宮。
隻是,好巧不巧,逃出皇宮的一行人,碰到了如今的永明帝。
沉迷酒色,在看到曾雅茹的第一眼便被徹底勾去了心神,再挪不開眼。
而,曾雅茹眼見保護自己的人一點點死在北炎軍的手中,終是強忍屈辱的,答應了永明帝的要求。
自此,成為了永明帝身邊的一個小妾,得寵至極。
而,得寵後的曾雅茹,很快有了身孕。
為了隐瞞墨楚卿的身份,曾雅茹設計受驚,愣是讓自己動了胎氣早産。
如此,雖然面上看來,墨楚卿的身份似是沒有什麼不妥。
但,暗地裡衆人的懷疑,尤其先帝和如今的太後更甚。
這也是為什麼,在曾雅茹被擡手設計“慘死”,并将年幼的墨楚卿遠送去洛城大昭寺時,先帝不曾出言反對的原因。
如果沒有太後威逼大臣确立墨錦一事,衆大臣定然如同反對墨錦一般,反對墨楚卿。
可是,如今有了墨錦這個例子在前,衆人對于讓墨楚卿成為太子顯然是心懷期盼的。
畢竟,一個是闆上釘釘的外孫,另一個卻隻是有懷疑卻沒有證據的皇子。
救人如救火。
這一日,在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廣源商行,确切的說是那所謂神醫身上時。
日落時分,在廣源商行之主的帶領下,神醫出了廣源商行,去了皇宮。
多道通傳之後,如今身為宮中身份最高之人的皇上永明帝,接到了消息。
消息接到,永明帝自然是大喜,大喜之下第一時間便派了貼身太監萬喜去迎接神醫入宮。
可得了命令的萬喜,卻是揮退了前來禀告的小太監,對着永明帝跪了下去。
“皇上,此神醫是否可信,無人知曉。他的身份究竟是何,廣源商行也未給出明确的解釋。”
“如今,太子還未确立,太後娘娘又昏迷不醒,偏這神醫出現的時機實在是敏感,就這麼讓他進宮,面見了太後,給太後看診,萬一此神醫乃是有人刻意安排,那豈不是……”
話沒說完,但内裡的意思卻已經表達的再清楚一過。
永明帝一驚,隻覺萬喜分析的在正确不過,當下急急詢問,“那依你之見,該要如何?母後的病一衆太醫都無辦法,總不能讓母後……”
“回皇上,奴才以為,應當着人速速去徹查這神醫的身份,待确定無礙,一切正常後,才可考慮讓他進宮給太後診看一事。”
“另外,為了更求保險可靠,可以在派人查探的同時,命這神醫前去逍遙王府給逍遙王爺診看。”
“一來,可以命人緊盯他,看他行事可有異常之處;二來,也可考驗一番這神醫的醫術,看他到底有沒有資格給太後診治。”
“好好好!”萬喜話才落,永明帝便拍着座椅扶手稱贊,當下便萬喜按着他所說的去辦。
倒是一點都沒想起來,這所謂神醫的醫術,根本早就證明過了,墨楚卿的癡傻肥胖之症就是最好的證明。
很快,等在宮門外的程風和神醫便接到了永明帝的命令。
當下,也不敢遲疑,誠惶誠恐的便朝逍遙王府而去,好像就怕晚了一時半刻,墨楚卿的病情更重,沒辦法将人治好一般。
原本就暗中注意着程風和神醫的衆人,自然是第一時間知曉了永明帝的旨意。
也是第一時間便知曉了程風連帶神醫,在萬喜的帶領下,手持聖旨皇命,前去逍遙王府一事。
嘶!
誰人不知,從禁軍出現在逍遙王府外的一刻,太後便有命在先,沒有她的懿旨,誰都不能進了王府打擾逍遙王爺養傷。
這段時間以來,一衆禁軍也是如此執行的。
可是今日,日落時分,绯紅的雲彩挂在天邊,逍遙王府外的一衆禁軍,卻是正在無比的糾結為難之中。
太後掌權,架空了永明帝不假。
可是,耐不住如今太後昏迷,新太子未立,這皇上的聖旨可不就是最高的指令麼?
但,若是就這麼将人放進去了,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待日後太後醒過來,問罪的話,那麼……
“哼!”隻聽,萬喜一聲冷哼,雖然年邁,此刻卻中氣十足。“雜家不管你們怎麼想,但你們要知道兩點,第一,皇上如此,是為了能夠讓太後娘娘盡快得到診治,盡快醒來;第二,莫說你們心裡在擔心什麼雜家清楚的很,雜家也不妨告訴你們,不管以後如何,但是
現在,若你們不放雜家進去,那便是抗旨不遵!雜家可命人當即将你等處決!”
當即處決!
四個字一落,讓守在逍遙王府外的禁軍小頭領心中便是一顫。
是啊,以後如何總歸是以後,太後的病連一衆太醫都醫治不了,誰知道最後到底還能不能醒來?
但是現在卻不一樣,若他們不放人進去,那根本沒有什麼以後,現在就能死了。
再說,萬一放人進去,這什麼神醫将逍遙王救活了,不說嘉獎他們,起碼太後醒過來之後,可以同逍遙王求饒不是麼!
怎麼想,都是放人進去更為安全妥當一些。
是以,隻見那禁軍小頭領牙一咬,心一橫,躬身朝萬喜告了罪,當即麻溜的上前,親自開口,命人将王府的大門打開。
厚重大門開關的聲音響過之後,萬喜帶着程風和那神醫,進了逍遙王府中。
炎京城上空,空氣似都凝固了一般。
這一日傍晚,炎京衆人都在屏息等待神醫為逍遙王墨楚卿看診的結果。啊不,除了知道墨楚卿早已無事的穆府,以及在聖月宮一處産業裡,面色明明滅滅的墨錦和一臉怒氣的羽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