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州始置于北魏時期,州治稱為西都縣,隋時改稱湟水,治西平郡,并将城池加以擴建,增高到兩丈。唐時一直是隴右道和隴右節度治所,張義潮曾一度收複,但因為漢人口盡失,蕃羌太多,到唐亡又為蕃羌所據。
而現在,章钺終于兵臨城下,即将收複這裡,說不激動那是假的。大營紮好,還是下午酉時,太陽正垂在遠處城頹敗的城頭角樓頂上。
兩丈多寬的乳酪河從北面的大雪山發源南下,沿東城牆下流過彙入湟水,粼粼波光反射着夕陽如一條金帶形成了東南兩面天然的護城河。河邊有拆除焚燒過的痕迹,看樣子原本是有大木橋。
章钺帶着一群軍官莅臨乳酪河岸,隔河遙望城防,見城頭密布着蕃人守軍,還有不少正在來來回回地忙碌,而下面略有些破舊灰白色原木城門緊閉,後面不時傳來響動,看情況敵軍正在加緊布置城防。
卞極騎着馬,一手提着镔鐵棍,一手揮着馬鞭,指着一裡開外破敗城牆,大笑道:“你們看那城牆都是黃土劣築的,坑坑窪窪還有好多裂口,隻要攻城的雲梯、沖車和投石機上來,我敢保證,一天就可以拿下!”
“那是!河水還不算深,準備好材料一個巴時辰就可以搭好木橋,好教蕃人看看我們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章钺頗有些自豪地回道。
“呵呵……按情報看來,這三大酋還有點底子,引來了海西僧林占衮五千騎,據說後續還有援兵,得派人回把穢宗城催一催。”宣崇文道。
“最遲後天就要攻城,拖太久隻怕糧草接濟不上了!”章钺有點擔憂的地說,其實後勤準備的并不是很充分,永興軍和泾州也并沒有太多的存糧。
“那也不打緊,這是敵境,縱兵搶他娘的!”卞極毫不客氣地說。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啊!是他們心向王師自願犒軍,我們是一支正義之師,從來不搶的!”章钺一聽,啼笑皆非地說。
卞極撇撇嘴,一臉便秘之色,舉目望天不再出聲。幾個正在河邊觀察,忽見城頭居然有一名蕃人軍官在喊話,但說的什麼也沒人聽得懂,都大眼瞪小眼,在河邊等了一會兒,城頭放了三人下來,大概是一名軍官帶着兩名随從。
“哈哈……應該是溫奇施!不會是來求和吧?”郝天鷹去年在蘭州追擊溫奇施,照過面他就記起來了。
“倒是有這個可能,看他想說些什麼。”章钺伸手安撫了一下亂動踢蹄的戰馬,就在河邊也沒下馬迎過去的意思。
溫奇施帶着兩名親兵下來等了一會兒,城頭又吊下一隻充了氣的皮筏子和木漿,三人擡着到河邊扔下水裡,上皮筏裡就開始劃動,居然能行得四平八穩,很快就過河上岸,他解下腰間配刀交給身後随從,緩步走了過來。
“這位是大周章使君嗎?敗軍之将溫奇施有禮了!”溫奇施居然能說漢話,但說得不流利,而且很難聽,上前見禮卻是面向宣崇文,顯然是認錯人了。
幾人互相看了看,都大笑起來,也難怪他認錯,章钺太年輕了,雖勒馬停駐在幾人之前一點,但隻身着普通紅色軍服,怎麼看都像是一名年輕軍官。
“難怪你是敗軍之将,這點眼色都沒有,他才是我們的章大帥!”郝天鷹不屑地嘲笑道。
“這人某家的不是了!匆怪匆怪!”溫奇施微胖的大圓臉一下子黑裡透紅,這才轉頭看了看章钺,又再見禮道:“下國微末之将,拜見章使君!”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章钺卻毫不客氣,連應有的回禮都省了。
“中原一向号稱禮儀之邦,章使君卻何以如此?我們吐蕃雖是青塘小邦,但也知法度禮節,懂得戰和之道!”溫奇施又羞又惱,但卻發不起火來。
自去年以來,大尚論溫梵連連戰敗,而且本部族的地盤丢得差不多了,也損失了數萬青壯,再承受不住打擊,便讓他來試探求和,其實就是有條件地投降。現在底氣不足,态度當然硬不起來。
“法度禮節?戰和之道?”章钺坐在馬背上身子前傾着,一臉的似笑非笑,不屑地笑道:“不知你們可還記得大唐賜予的恩情?嗯?”
“。。。。”溫奇施啞口無言,黑餅臉慢慢漲紅成了豬肝色,忽地擡起頭盯着章钺,怒聲道:“我們青塘吐蕃還能征召十萬青壯,章使君率兵遠道而來,還能打到幾時?”
“哈!這無需你操心!你待如何?悉聽尊便!”章钺故作傲慢地昴起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别别别……不知貴使有何貴幹,若有誠意,不妨照實說來!某家姓宣,官任涼州刺史,戰場上任前軍都指揮。”宣崇文在旁朝章钺打了個眼色,接口唱紅臉,順勢自我介紹一下,給溫奇施一個台階,緩和一下氣氛。
“哼!”溫奇施氣呼呼地哼了一聲,轉過身去遠望城頭,因為溫梵正在那兒看着這邊動靜,見此情形朝他打了個手勢,溫奇施會意,便故作惱怒地說:“我青塘健兒并非弱旅,若要戰那也打得,若章使君願意聽聽,那某就說了!”
章钺仍是一臉漫不經心,根本不理會。溫奇施厚着老臉擡頭看了看,隻好轉向宣崇文道:“既如此,宣将軍且斟酌,我們青塘吐蕃去年秋才勉強舉事,實屬不得已而為之,赤逋雖是悉補野氏王族,但卻是幾十代以外的偏支,不然也不會在蘭州。也正因如此,各部族長并不認可。如今大周問罪,不知去贊普之号,大周是否退兵?”
“呵呵……贊普之号畢竟是虛名,像你之前說的,你們青塘還能征召上十萬青壯,這讓我們怎麼安心退兵啊?”
宣崇文思維細密,口才也是了得,這一問又讓溫奇施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錯!青塘健兒能上馬開弓,也能下地種植莊稼,自給自足,這有何不妥嗎?我們是來自高原,但那是李唐自己不争氣将河湟青海之地奉送,我們早已在此落地生根,如今大周想要奪去,也得問我們願意不願意吧?”
“屁話!條件你可以與這位宣将軍談!”章钺聽得大怒,但卻懶得開口反駁,直接打馬就走。
一衆軍官們看了看,嗤笑幾聲跟着離去,轉眼就隻剩下宣崇文帶着向名親兵還待在這兒,但也顯得很不耐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