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心理戰術與試探
君如玉摸着下巴,雙眼定睛的看着畏畏縮縮的農夫,心中不斷思索農夫剛剛的話語,五尺氣柱,也就是說農夫剛才所言,有一半話是謊言。
但哪些話是謊言,哪些話是真話,他又為何說謊,君如玉卻不敢确定。
在前世做檢察官的時候,他就知道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是比人心還要複雜的了,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也無論是官員還是平民,哪怕是個瘋子傻子,心裡面也會藏着秘密,而這秘密表現在言行舉止上,就又有多種可能。
所以隻憑某些話或者某個小動作,能夠推斷出一些線索來,卻也無法确定多少。
在君如玉思索之時,農夫正好擡起頭來,與君如玉目光如炬的雙眼對視了一瞬,察覺到君如玉眼中的那一絲審視,心裡一慌,連忙低下頭來,不敢再去看君如玉。
君如玉見狀,嘴角微微一扯,他抿了抿嘴唇,原本就單薄的嘴唇,頓時閃現一絲的刻薄。
“伯伯,還不知你的名諱,家住何處?”君如玉淡淡說道。
農夫連忙回答:“回大人的話,小民姓張,名平川,家父也是粗人一個,沒有大人的才華,也不會起名字,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一馬平川的話,就取其中平川二字,做了小民的名字。”
君如玉聞言點了點頭,在大唐,隻有那些讀書人或者家世淵博子弟才有表字,他屬于官宦之家,雖然君書恒隻是六品芝麻官,卻也是有資格給子嗣賦表字的。
隻是君如玉年僅十三,尚未及冠,也就沒有表字。
“一馬平川,示意道路寬廣,可以直達目标,而中間無有彎路,這是個好名字啊!”君如玉贊歎了一句,繼而又突然說道:“不過名字是好名,也希望擁有此名的人可以直來直往,莫要走入歧途,空空浪費了此般好名。”
聽到君如玉的話,張平川身體很明顯的顫抖了一下,他連忙哆哆嗦嗦的答道:“大人所言及事,小民受教了。”
君如玉想了想,又忽然問道:“張大伯,你以前讀過書吧?”
張平川聞言,臉色又是一變,他連忙回答:“小民幼時曾讀過幾本書,奈何家裡貧窮,戰火連連,也就沒有再去讀書了,與大人的才華是沒法比的。”
君書恒饒有興趣的看着自己兒子和張平川的對答,他不知道自己兒子為何要問這麼多看似與案件無關的問題,但從這兩年間對君如玉的了解,他也知道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張大伯,你可知我為何知道你是讀過書?”君如玉問道。
張平川搖了搖頭,說道:“大人思維敏捷,定是發現了小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君如玉嘴唇一勾,雙眼盯看着張平川的每一個細微動作,緩緩說道:“其實我這也是推測而來的,你的言談舉止,以及談吐氣質,都與純粹的農夫有着很大的區别,你總是喜歡雙手虛抱,身體前躬,這是隻有讀書人才會做的動作,因為讀書人自認承起于聖,脊梁不彎,他們骨子裡就有着一股傲氣,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傲骨不屈……”
“不過你與純粹的讀書人也有一些差别,或許是你扔開書本太久了,整日與莊稼田野相伴,慢慢的就忘卻了一些讀書人該有的禮儀與氣态,可心裡傲骨仍存,故此才會做出這種……有些怪怪的舉動。”
君如玉一開始分析時,張平川神色很是平靜,在他看來,自己的表現沒有任何問題,不觸犯任何一條法令,即便君如玉要找自己的麻煩都找不到。
隻是聽到最後,他臉色卻變得很是難看,眼底深處更是閃過一絲慌亂之色,他怕的不是君如玉找自己的麻煩,而是對君如玉這無中生有的推斷能力感到恐懼。
一個人怎麼能憑借如此細小之處,想到那麼多的東西?
君如玉忽然伸手向前一伸,吓得張平川一個激靈,他下意識的就要向後躲去,同時左手也下意識上擡,就要阻擋。
君如玉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笑了一聲,然後将手放在張平川身前,幫他摘掉了衣領處的一根小草,笑道:“草枝而已,張大伯莫要害怕,我的問題已經結束了,若家父沒有問題,張大伯也可以去天裡繼續耕種了,好不容易夏雨落下,野草正是瘋漲季節,張大伯可不要忘記了割草啊。”
“謝大人挂念,小民感激不盡。”張平川連忙說道。
君如玉給了自己父親一個眼神,君書恒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然後便讓張平川暫時離開,并言明以後案件若有需要,還會叫他。
張平川聞言,如蒙大赦,連忙感謝之後,便迅速退去。
他離開之後,君如玉直接将韓東叫了過來:“韓大哥,找兩個機靈點的衙役,換成普通人的裝扮,盯緊了這張平川,特别要注意他是否會扔掉什麼東西,或者檢查什麼東西,隻要他有任何異常的表現,都及時彙報。”
“是,老爺,少爺。”
韓東領命下去,很快就将君如玉的命令執行了起來。
君如玉重新走回死者身旁,他蹲下身來重新更加仔細的檢查死者,在這一次檢查中,他又發現了一處之前沒有發現的細節,死者的頸部右前方,有着一個紫色的勒痕,隻是這勒痕不甚明顯,若不是君如玉非常仔細的檢查,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很有可能就會忽略而去。
他看着死者頸部的勒痕,漆黑的眸子再次出現一絲思索之色。
這時,君書恒走了過來,他也蹲下來向死者看去,發現死者頸部的勒痕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這是……”
很明顯,有着豐富辦案經曆的君書恒,也發現了這次案件的異常之處。
君如玉擡起頭來看了自己父親一眼,未等君書恒詢問,就開口說道:“我剛才用語言試探過張平川,他的行為舉動有些異常之處,但憑此還無法确定他到底在害怕什麼,此案是否是他所為。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按照正常程序,取走證據後,讓仵作進行更詳細的驗屍,同時派遣衙役沿着此路向交口縣前進,相信死者的身份,很快就能夠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