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城,因貫穿全城的掖水而得名,西漢時便立縣,此縣曾一度為東萊郡治所所在。
此城一面靠海,一面靠山,隻要掖水兩旁狹長地段屬于平原地段,也是掖縣農田與城池所在之地。
鼎盛之時,作為郡治所的掖縣,擁有十萬人口,經曆黃巾起義,加上這幾年的匪患天災,如今全城人口已經不足萬人,整座城池顯得破敗不堪。
所謂的亂民在韓烈看來,實在無從說起,相反在這大冬天内,還能看到成群結隊的百姓在冰冷的掖水中篩選沙粒,如此瘋狂的舉動,自然是這些百姓傻了,而是因為他們在淘金。
韓烈率軍剛到城内時,也被掖水中擠滿了的人群而感到訝異,當詢問過後才知道,原來這掖水中的沙粒中,能夠篩出銅金,有的小如米粒,有的大指頭。
而掖城的民亂,正是由于為争奪河水中篩金地段而引起的,各村亭之間的百姓,為争奪有利的水域篩金地段,他們往往一個村,一個亭的人團結在一起,互相仇視,若誰踩過界,他們就會發生大規模的械鬥。
而這掖水中,一旦大雨過後,篩出銅金的幾率就大上許多,為了争奪銅金,一些本地豪族,自然就在其中挑頭,往往打的不可開交。
而掖水中能夠篩出銅金,在東萊已經不是秘密,不過也不是年年都有銅金,根據當地人所說,距離上一次篩出大量銅金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也就是說這三十多年來掖水幾乎沒有人篩出過銅金,不過自從今年春夏時分,連下了幾場特大暴雨過後,當地的百姓突然發現掖水中的沙粒中又出現了銅金。
起初的時候隻是少量的百姓前來篩沙子,但随着入冬來幾場暴雨,河流中的銅金突然大幅度的增多了,據有心人講,有人曾在一天篩出了一金銅金顆粒。(漢代一金約合現代250克。)
一金金子在當時可是價值萬錢,幾乎可以讓一家五口富足過上一年衣食無憂的生活,也正是這巨大的金錢誘惑,徹底刺激了掖城的百姓,為了篩金,他們不顧冰冷的河水,為了篩金,他們自發的抱團搶地盤展開械鬥。
韓烈率軍進駐掖城,僅僅用了三天時間,就對掖城的情況有了一個全面的了解。
摸清了民亂的原因後,韓烈讓典韋帶着人馬,對掖水兩岸進行了戒嚴,同時讓人給掖城的十四家豪族族長送去信函,邀請他們第二天前來縣衙商議。
如今掖城雖然民生凋敝,縣衙統計的人口名冊上,戶不過兩千,民不過八千五百餘口,而真實的情況顯然不止這點人口,從土地名冊上,韓烈可以清晰的看到掖城的土地,有七成掌握在這十四家當地豪族手中,另外三成有兩成是官田,也就是說真正掌握在百姓手中的田地隻有一成。
豪族官僚當道,土地兼并嚴重,這就是漢末各地的普遍現象,韓烈當初在真定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現象,隻是當初剛好真定遭遇百姓不遇的洪水,災後很多豪族受災無力反抗,而被韓烈把土地重新丈量收歸為官田,再低租給了當地百姓,這才緩解了百姓與豪族官府的矛盾,也為韓烈在真定的名望打下了基礎。
看完縣志名冊書簡,韓烈把戰戰兢兢的本縣的縣長,縣丞,縣尉等一幹官吏叫來問道:“這些數據都核實過嗎?”
掖城由于戶口不足,縣官稱之為長,按漢官制滿萬戶的縣主官為縣令,不滿萬戶為縣長。
面對韓烈的詢問,幾個縣中大佬無心存畏懼,他們可是看到了,韓烈帶來數千人馬,而且個個身姿挺拔,步伐沉穩,清一色的朝廷黑底紅衫軍服,讓人望之生畏。
“本縣是今年剛到任的,數據都是前任留下的,下官還未來得及核實,不過縣丞與縣尉大人都是本地人,曆任多年此事他們比下官必然更清楚,請将軍明察。”雖然心有畏懼,但縣長王豹卻突然把矛頭指向了縣丞縣尉。
“将軍,根據朝廷規定,三年丈量一次普查一次土地人口,這份名冊兩年前記錄時自然不假。”面對王豹的突然發難,縣丞李珪忙辯解道。
他和縣尉高良都是本地豪族出身,如今他們兩大家族,可是把持着縣中兩成田地,以及縣中各個賺錢的營當,光他們家族人口就有一百多口,僮客門人不下千人,而他們上報的人口實際上隻有家族中的一百十一口,而那些僮客門人自然就成了私戶,直接免除了徭役賦稅等等義務。
韓烈今日召集他們來此,就是要他們互相攀咬,因為他已經派人調查過這三個人的情況,事實上王豹确實今年剛上任的,此人是東萊曲城人,在掖城毫無根基,上任大半年來,完全被縣丞李珪和縣尉高良所架空,說白了就是空殼縣長。
也正是抓住了這幾個要點,韓烈決定先拿這兩個人開刀,若王豹敢于檢舉,那麼此人他就會繼續留用,但若是他連這點擔當都麼有的話,這次解決了李珪高良後,他也會把此人甩到一旁的,不過如今看來,這個王豹倒是還有幾分膽色。
“公明,把人帶上來。”看了眼狡辯的李珪,韓烈平靜吩咐了一聲。
一會功夫,一什軍士押着幾人來到縣衙大堂之上,當李珪和高良看清這幾個人的面孔時,臉色頓時大變的跪在地上喊道:“将軍饒命,将軍饒命。”
原來被徐晃帶上來的四個人,分别是李珪和高良府上的管事,這四個人對于二人府邸上的任何龌蹉之事,那可都是一清二楚,而看這幾個跪在地上的表情,李珪高良那還不知道,這幾個人隻怕已經全招了。
不說近幾個月來,他們二人私自煽動百姓械鬥,趁機低價收購搶奪銅金之罪,就單單是他們隐瞞了一千多人口的罪行,就足以夠得上抄家滅族的大罪。
“王大人,接下來的事情本将軍就交給你處理了,該如何處置不需要我教你了吧?”韓烈看了眼傻眼的王豹,轉身便走出了大堂。
“請将軍放心,下官定會依法處置。”到了這時,王豹哪裡還敢耍什麼小心思,剛才他把矛頭指向李珪高良二人,其實是打着借韓烈的勢來奪權的,但眼前的局勢卻是轉變了過來,很明顯自己的小聰明被韓烈給看透了。
而韓烈眼下這個案子交給自己,看似重用自己,實際上是把他放在了火上烤,這事要是處理不好,韓烈自然不會滿意,要是真的依法審判,那定然會皿流成河,到時他這個主審卻免不了留下一個酷吏的名聲了。
“酷吏就酷吏吧,總好比這樣受盡排擠的好。”王豹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好不容易得以坐上這個縣長的位置,立志建功立業的他,自是不甘于這樣平凡下去,所以在經過短暫的思想鬥争之下,他的随即有了決斷。
“去掉李珪高良二人頭冠。”翻身坐上正堂位置的王豹,神情肅穆的一派驚堂木,大聲喝道。
“主公,這是何意?”跟随韓烈來到偏廳的徐晃,有些不解看着韓烈問道。
韓烈走到窗前,看着陰沉的天空,答非所問的自語道:“快下雪了,咱們的軍士該添一件棉衣了。”
偏廳中正在整理書簡的王淩,起身給韓烈倒了熱茶湯,道:“這李家和高家擁有良田千傾,家産千萬,平時不修德行,盤剝貪污,罪該萬死,雖然民憤已久,但若是由主公率兵抄家,必然會引起東萊世族的不滿,這對主公的名聲不好,若是由王豹負責查抄兩家,世族自是不好說什麼,也能夠對本縣其他十二家豪族起到震懾作用。”
“當然了,這大冬天的,咱們的士兵确是該添棉衣了,不抄了他們的家,咱們哪來的錢财購買棉衣呢?”王淩有些顯擺的替韓烈解釋了他的舉動,這小子現在是越來越老成了。
“就你聰明,你我問你,這掖水中的銅金是怎麼來的?”韓烈雖然闆着臉,但眼中卻絲毫不掩飾對王淩的欣賞,這小子年紀輕輕就有這個洞察力,将來确實是個可用之才。
說到掖水中的銅金,偏廳内的徐榮,夏侯蘭無不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好奇的豎起了耳朵。
“水有源頭,彙聚成河,這掖水中有銅金,尋根溯源,隻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上遊某處地底有金礦。”王淩這話一出,徐晃等人也是一陣恍然。
韓烈贊許的點頭道:“孺子可教也,我已經派子龍率領部下人馬,借巡視為名,前往掖水源頭探查了,若真有金礦,咱們這次可也就不枉此行了。”
“主公英明。”王淩拍馬屁道,得知真有金礦的消息,衆人也是一臉喜色。
“主公,那個在北海城下俘虜的孫濤,如今傷勢康複,究竟該如何處置。”閑話說完,夏侯蘭遂說起了正事。
“若他願意留下就留下,若要走也可以,讓他家人拿錢來贖,這兩個月咱們可不能白白養了他。”韓烈尋思之下,殺了可惜,放了也太便宜了,如今正是缺錢的時候,能夠要點贖金也是好的,俗話說的好,螞蟻雖小,好歹也是肉嘛。
“喏!”有了韓烈的指示,夏侯蘭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了,他手中可不單單隻有孫濤,還有當初的幾百俘虜,如今雖然大半投降了,但還有一部分不願意一直都滞留在軍中,正好随孫濤一起打包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