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沒有将心中的懷疑付諸于口,因為她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孔晟肯定不會承認。她隻暗暗打定了主意,等出了江南、山南的範疇,若是孔晟有投賊的半點迹象,就當機立斷将之斬殺。
孔晟文武雙全,從賊叛逆,無疑會助長燕軍的氣焰。作為李唐宗室,作為江北軍中女将,作為正義陣營中的一員,李萱無論于公于私都不能放過孔晟。
有大義擺在前面,李萱反而覺得自己被孔晟冒犯的那點“私怨”其實根本就不算什麼了。為江山社稷考慮,本着天下蒼生為念的宗旨,李萱完全可以沒有任何思想障礙的除掉孔晟。
經過此番折騰,李萱的商隊現場一片狼藉。雖然江平的江甯府兵訓練有素、紀律嚴明,但搜查畢竟是搜查、官軍畢竟是官軍,要想讓這些官軍有條有理地檢查大批量的貨物,那絕對是癡人說夢。在江平看來,自家屬下這些兄弟沒有将這隊商客運糧的麻包給捅爛、斬碎,已經算是夠仁義的了。
李彪懷着怒意和不滿指揮着下屬開始拾掇現場,恢複糧車的本來面目。李萱則望向孔晟淡淡道:“我的商隊要北上楚州,走盱眙、洪澤一線直奔彭城,這一帶盜寇橫行,還有叛軍襲擾,你若是沒有其他打算,還是與大隊人馬一起行進為好。”
李萱被孔晟挾持,穆長風一直就站在她的身後作為監控,避免李萱再生事端。
其實這是多此一舉。李萱此刻沒有一絲“反抗”的念頭,她早已決定要暫時隐忍就不會再妄動。她不僅擔心孔晟會洩密暴露商隊行藏,還知道孔晟給自己下了毒。
一切受制于人,權衡利弊,隻有暫時妥協。但她又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商隊,所以就開口“建議”孔晟與商隊并行。
但孔晟卻搖頭拒絕道:“大隊人馬行進緩慢,我着急趕路,等不得太久。郡主不必擔心,你随我等北上,待進了彭城境内,孔某就任由郡主來去自由,如何?”
“進了彭城境内,還由得你嗎?”李萱聞言暗暗冷笑着。
“至于商隊,郡主在與不在,其實并沒有什麼兩樣。”孔晟笑了笑:“我倒是建議郡主命令商隊今後晝伏夜行,盡量走官道大路,避開洪澤水寇和車門山賊以及叛軍耳目的窺伺,隻要離開了楚州範疇,進了江北的地界,就問題不大了。”
李萱一驚:“你竟然知曉洪澤水寇和車門山賊?”
李萱旋即望向了身後的穆長風,大概明白孔晟身邊有這名年輕的江湖俠客作為護衛,江湖人縱橫天下知道楚州一帶的情形也不稀罕。
孔晟笑了笑:“當然。洪澤水寇和車門山賊襲擾地方為禍鄉裡,我當然聽說過。”
孔晟又揮了揮手:“穆兄,我們準備啟程趕路吧。”
孔晟回頭瞥見鐘五娘披着棉衣倚在門楣上,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不由笑笑,示意烏顯烏解二人去給鐘五娘留下店錢。
這一日一夜間的遭遇,于鐘五娘和鐘蟆來說,無異于夢幻一般,直到現在,她還弄不清楚究竟出了什麼事,而孔晟這個俊俏的少年郎又究竟是什麼人――至于李萱這些人,直接讓鐘五娘當成了無惡不作的賊寇了。
堂堂大唐郡主,竟然被人當成了山賊強盜,也真是冤枉死了。
不過,這一帶很少鬧賊,隻有前方的楚州才有盜匪橫行。這麼多的賊人闖進鎮上來,鐘五娘覺得自己有必要趕緊去官衙報告了,說不準還能得一串賞錢。而在她的潛意識裡,孔晟這個讓她頗有好感的少年郎是被李萱這批賊人給劫持了,她去報官,也就相當于是拯救孔晟了。
東方的天際露出了魚肚白,寒風漸漸止息了。天色放亮,孔晟一行五騎縱馬離開小鎮,與李萱的商隊分道揚镳。李萱将商隊的指揮權交給了李彪,這李彪是虢王李巨麾下的校尉,性格沉穩、勇猛過人,由他帶領商隊前進,她也能放得下心。
李彪氣得牙癢癢,不知郡主為何甘願接受孔晟的脅迫,反過來對孔晟等人言聽計從。隻是李萱嚴命,他也不敢多問半句。
要是依着李彪,早就指揮衆軍将孔晟四人拿下了。一百陌刀手進攻,外圍還有數十名弓箭手補位,就算孔晟四人身手不錯,卻也難逃天羅地網。抓活的或許不容易,但就地滅殺還不是輕而易舉?
李彪不知李萱的憂慮重重,更不知她之所以甘心留在孔晟身邊,其實未嘗不是反過來對孔晟的一種監視。若是孔晟敢将消息走露給叛軍,她就是豁出去一死,也要将孔晟幹掉。
李彪的格局還沒有那麼大。
經過這一遭,孔晟的玲珑手段和心狠手辣的堅毅果決個性讓烏顯烏解兩人敬畏萬分。而孔晟的威信也真正在這個小團隊中建立起來,随着将入河南道,這對于孔晟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
孔晟的白馬追風是如此的神駿,奔跑起來馬蹄似乎是在騰雲駕霧一般不沾地,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即輕松又潇灑,看得身後尾随急追的李萱有些眼熱。她的座駕也是千裡挑一的寶馬良駒,但與追風相比,還是遜色一籌。
李萱就暗暗打定了主意,等到最後圖窮匕見、撕破臉皮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要把孔晟的這匹白馬給奪過來。在她看來,如此寶馬在孔晟這種小賊手裡,絕對是一種暴斂天物。
也就是李萱的馬還能跟上追風,穆長風以及烏顯烏解兩人騎乘的普通馬,費勁九牛二虎之力,也隻能狼狽不堪地吊在後面,遠遠地追逐着追風的背影。
若不是孔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停下馬來等候衆人,真要讓追風徹底放開速度疾馳下去,起碼要拉下穆長風等人十餘裡路。
要知道,追風強悍的不僅僅是超強的速度和爆發力,還有普通馬難以企及的耐力和意志力。孔晟估摸着,追風可以不眠不休地疾馳一天一夜,數百裡的距離不在話下。
而其實這種突厥馬中的王者,天生是為戰争而生的,越是在戰争拼殺之中,才越加能感受到追風的不同非常之處,單純騎乘趕路,本來就是大材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