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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路遇

權唐 格魚 3549 2024-01-31 01:12

  第六百九十七章路遇

  李豫的臉色很是難看。

  他本以為江南民亂是扳倒孔晟的最佳機會。
結果皇帝一怒之下派出去的特使馮琦剛沒走幾天,孔晟平息民亂的軍報就報到了京裡。
孔晟率軍一千多人在一日之内平息民亂,這場民亂在長安朝野上下眼裡無疑就變成了一場鬧劇。

  既然是一場鬧劇,所謂禍起孔晟土改新政的罪名就煙消雲散。

  李豫心裡暗恨宋甯做事不牢,導緻自己在皇帝面前再次丢了顔面。

  皇帝臉色陰沉,目光卻是從顔真卿身上掠過。

  顔真卿一直在保持着異樣的沉默,作為名流之臣,同樣出身名門世家,顔真卿其實對孔晟擄奪世家田産财富的做法很是排斥。
但剛才張巡的一番話卻也深深觸動了顔真卿。

  他其實心裡是認同的。
世家門下沒有戶籍的佃客農丁無數,他比誰都清楚。
而這些沒有戶籍的人,一旦被錄了戶籍,擁有了田産,給朝廷帶來的稅賦收入肯定是一個天文數字。

  所以,盡管對孔晟的做法很排斥,但顔真卿出于公心和對大唐社稷強烈的忠誠情懷,卻還是沒有開口說半句反對的話。

  皇帝征求意見到了他的頭上,他不敢再繼續沉默下去了。

  顔真卿猶豫再三,輕輕道:“陛下,老臣以為,廢除均田令,時機還不成熟,不可輕廢。
但均田令痼疾深重,也是事實。
老臣思之再三,覺得不妨讓孔郡王在江南試行,看看效果如何。
若是當真一年後能給朝廷增收稅賦,朝廷再從計較施行新政也不遲。

  皇帝實際上早有了主張,不過是讓李泌等人給個說話的台階罷了。

  皇帝緩緩起身,淡然道:“朕覺得清臣所言甚是。
可着孔晟在江南推行新政,看看效果如何再定。
無論如何,孔晟此舉一心為國,并無半點私心,而江南豪紳隻為個人私利,蠅營狗苟,煽動民亂,不遺餘力構陷當朝重臣,朕之肱骨。

  “朕很是痛心!

  “傳诏江南,擢升孔晟為兩道經略使、骠騎大将軍,設立江南大都督府,總領江南山南兩道兵馬,賜雙旌雙節。
”皇帝緩緩道:“命監察禦史張曉為江南道觀察使,輔佐孔晟推行土改新政。

  “爾等以為如何?
”皇帝環視衆人,淡淡道。

  李泌和杜鴻漸旋即起身躬身拜了下去:“皇上英明!

  顔真卿猶豫了一下,也起身拜道:“臣等遵旨!

  其實對于孔晟,顔真卿因為老皇帝李隆基的事兒還是心存芥蒂。
他們這些老臣一向堅持認為,皇帝之所以對老皇帝這麼排斥甚至不惜将老皇帝驅逐去骊山别宮,與孔晟離不開關系――但這跟孔晟根本就沒有一毛錢的關系,完全是皇帝的自作主張。

  不過,顔真卿終歸還是清流名臣,他心裡固然不喜孔晟,但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卻還是顧全大局,不會過多摻雜個人好惡。
這大概就是忠臣與佞臣的最大區别吧。

  皇帝将目光投向了皇太子李豫。

  李豫嘴角一抽,卻還是不得不行禮道:“兒臣謹遵父皇旨意!

  李豫心情之煩躁可想而知。
這一次,他本來以為孔晟就是案闆上的肉,結果還是讓孔晟反敗為勝,再次被皇帝擢升,權勢更盛。
而且,還賜予了雙旌雙節,這幾乎是賦予了孔晟在江南最大限度的自主權――至少,拿下三品以下官員,都不需要再先行向朝廷彙報了。

  皇帝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雖然孔晟的品階已經位極人臣,很難再晉升,但品階固然一樣,可宣撫使和兩道經略使卻在頭銜上實權上有巨大的區别,況且孔晟又被冊封為骠騎大将軍,這無疑是再次給了孔晟掌握兵權的空間。

  皇帝之所以再次擢升孔晟――與李豫有着莫大的關系。
現在幾乎成了皇帝和東宮的鬥氣了,李豫越是試圖扳倒孔晟,皇帝就越加敏感和反彈強烈,就越要給予孔晟更大的榮耀和權勢。

  李泌和杜鴻漸望着皇帝離去的背影,悄然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複雜眼神。
兩人心裡明鏡兒一般,皇帝一則是要扶植一個現在和将來都能抗衡東宮李豫的實權派,避免東宮尾大不掉,而孔晟無疑是最合适的人選;二則實際上還有幾分故意挑撥加劇東宮和孔晟之間矛盾沖突的深層次考慮。
東宮越加目光投向孔晟,皇帝就認為自己的皇位就越加安全。

  從政事堂離開,李泌親自交代張曉,要求張曉立即出京晝夜兼程趕赴江南上任。
李泌心裡很清楚,前番禮部侍郎馮琦去江南宣旨,别看皇帝沒有真正動孔晟,隻是錄奪了他總領兩道的軍政大權,但這卻足以引起江南政治動蕩。

  江南世家豪門與孔晟之間形同水火,一旦孔晟失去了軍政大權,他所推進的土改新政自然要半途而廢,甚至會誘發更不可預測的民亂。

  當下朝廷正是多事之秋,河東有史思明的數十萬叛軍虎視眈眈,朝中有太子李豫和一幹黨羽蠢蠢欲動,西域諸國和回纥人也都顯露出不甘蟄伏的迹象,總之目前的江南絕對不能亂。

  張曉是張巡的兄長,在朝中的地位一直是不溫不火,算是沒有多少人關注的閑散官,張曉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皇帝親自點将,被安排赴任江南,輔佐孔晟推行什麼土改新政。

  孔晟要幹什麼,張曉根本就是一頭霧水。
他隻是聽聞江南豪門紛紛趕來京城告禦狀,鬧得滿城風雨。

  但國相親自交代,又有皇命在身,張曉也不敢怠慢。
離開宮裡,與張巡一番長談之後,張曉連夜回府收拾行囊,第二天一早,帶着數名家仆縱馬揚鞭離開長安不提。

  宋甯之子宋彬從長安返回,禮部侍郎馮琦攜帶皇帝錄奪孔晟總領江南山南兩道軍政大權的聖旨先行去了江甯,宋彬得到消息心花怒放,也在長安呆不下去,急急離開長安南下,迫不及待要回到江甯看孔晟倒台失勢的熱鬧。

  宋彬比馮琦晚走了兩日。

  午後時分,宋彬帶着自己的兩名随從悄然渡江,沿着官道直奔江甯。
行至半路,眼看江甯高大的城池在望,見前面不遠處有兩個瘦弱單薄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在趕路,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兩人雖然一身男子裝扮,但眉目如畫、氣質陰柔,宋彬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立即就猜出這是女扮男裝。
實際上,大唐民風開放,女子行走江湖也是尋常事,宋彬倒也沒有太在意。

  也是活該有事。
過了江就是江南地界,江南長期安定繁盛,中原的戰亂幾乎沒有太過波及。
正因為如此,此刻時值夏末秋初,正是江甯城中公子哥兒呼朋喚友結伴出遊的好時節。
本來過去一段時間,因為孔晟強勢推進土改和打壓世家豪門的緣故,家家閉門不出,纨绔子弟們受了家長的嚴命,輕易也不敢出門,避免招惹是非。

  但這兩日,聽聞皇上罷免了孔晟的軍政大權,意味着孔晟親手推動的土改和對于世家的打壓行動徹底宣告終結,對于世家豪門來說,這兩日簡直就是過年一般。
蟄伏了多時的權貴子弟一掃頹勢,一窩蜂紛紛恢複了往昔尋花問柳狎妓郊遊的浮華生活。

  兩個女扮男裝的柔弱女子孤零零在官道上互相攙扶前行,看樣子沒有走過遠路,姿态顯得比較痛苦。
而因為兩女的僞裝術實在是太低級,不要說宋彬一眼看穿了兩人的身份,不少出城踏青就在官道旁露天席地開懷暢飲故作風雅的纨绔子也都看得出來。

  宋彬眼見江甯郡守劉平山門下長史焦晃之子焦連帶着三分醉意,晃蕩着身子,一臉的暧昧,沖過去攔住了兩名女子的去路。

  焦連嘿嘿笑着揮舞着手臂:“兩位從何而來要到何去?
相見就是有緣,不如與我等坐下一起喝杯酒如何?

  個頭稍矮的一個女子臉色一變,怒斥道:“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要幹什麼?
趕緊讓開,不要擋了我家公子的去路!

  “你家公子?
哈哈哈!
小娘皮,别裝了,咱們誰看不出來?
”焦連狂笑着:“你們說是不是?

  趺坐在後飲酒作樂的一群纨绔子紛紛哈哈大笑:“然。
兩位小娘子,來陪我等喝杯酒,解解乏,然後再上路也不遲!

  身材修長的女子知道自己兩人露了行藏,索性也不再僞裝,她一把扯下自己早就有些歪斜的玉冠,一頭烏黑如雲的長發傾瀉而下,這一下子,那張絕美高華的容顔就展現出來。
焦連看得一呆,嘴角抽了抽,心說這小娘們真是太美了,這江甯地面上,何曾見過這種人間絕色?

  女子面色冷漠,冷漠斥責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攔路調戲民女?
可知我大唐律法無情?

  這女子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

  焦連撇了撇嘴,傲然道:“在這江甯地面上,我們哥幾個就是王法。
我說小姐,我等也沒有惡意,不過是想請小姐過去一起喝杯酒,如何?

  女子怒不可遏:“放肆,讓開!
滾開!

  焦連本來就是一時心動路遇兩個女扮男裝的女子,借着酒意生出了幾分調戲之意,也就是逗個樂子,并不是真的要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
但見這女子如此冷漠和聲色俱厲,就不禁勾起焦大公子作為江甯官二代的驕矜之氣來。

  焦連呸了一聲,揮揮手,焦家的兩名家仆就沖了過去,就要動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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