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按例禀告!”外面雪雨中,寒風掠過,耿懷忠垂手侍立着。
世子劍眉一跳,他天庭微圓,隻是少許單薄點,卻的确有些與生俱來的貴氣,當下就說着:“說吧!”
“是!”耿懷忠深深将頭低下,沉聲:“下官暗中監督範府動向,田宅和關系都清清楚楚,隻是範家二子範世榮稍有些動靜。”
“剛才未時三刻,大衍觀王存業前往範府,是受範家二公子的約!”
“哦?”魏侯世子眼神微微眯起,口中說着:“你繼續,我在聽。”
“是!”耿懷忠連忙應承一聲,又繼續說:“經下官調查,王存業和河伯法會歸來,範府送了白銀五百兩,良田一頃!”
耿懷忠頓了頓,繼續說:“還有,就是範世榮的人,多次外出府境,前往業侯境内,不過由于我方局限性,具體何事查不出來。”
魏侯世子手指敲打着桌面,微微有着“叮咚”的聲音,整個大殿中反顯的更加寂靜,使人大口氣也不敢喘一下。
王存業前往範府,本身并沒有什麼問題,但考慮到王存業是道宮的人,在這敏感的時刻,就有些問題了。
還有,範世榮的人多次外出府境前往業侯境内,就有着勾結外侯的嫌疑。
道宮,外侯,神靈……魏侯世子突一驚,思慮到了一些,眸子有着幽幽的光。
自己昨天對奏父侯的話,還顯的格局小些。
的确,整個領地現在就算不是蒸蒸日上,也是太平和睦,這方面的确沒有禍端,隻是現在世界,就算治内清平,也不能安枕無憂。
自道法顯世,鬼神顯聖,這民心和士心,甚至軍隊都不是唯一參考标準,道宮和外侯,還有神靈實際上都有插手的力量。
想到這裡,又想起了昨天就定下的“打草驚蛇”之計――趁着局面還在控制内,把隐患逼出來,看看各大力量的反應怎麼樣。
按照這個章程,第一個要打壓的就是範家,不管王存業在這時扮演什麼角色,也許隻是無辜,但這時他自己湊上來,卻正是合适的一隻棋子。
想到這裡,魏侯世子眯起雙眼,冷冷的随意找個理由:“範府有意拉攏沒有錯,而這王存業也有意歸附了?此人受我恩賞,卻與大臣勾結,實是可惡,你傳我口谕,調動裂天閣,将這個王存業殺了。”
“這王存業既能自河伯法會上回來,顯是運氣和武功都是不凡,甚至可能有法術在身,不可大意,獅鷹搏兔皆用全力!”
“命令青衣閣四大檔子全數出動,彙合補天閣張明遠,圍殺此人。”
“殺了之後,再細細觀察道宮和範家以及境内對這事的反應,随時上報于我。”
耿懷忠聽了這命令,臉色肅穆,臉皮都不動一下:“是,下官遵命!”
十年一次河伯法會,幾百人上千人都殺了,殺個王存業,又算得了什麼呢?
倒是世子果斷英明,一下子調動五個高手圍殺,真真是得了衙門的真意!
耿懷忠接過世子口谕,出了魏侯府,自專用馬廄裡拉出一匹良馬,翻身而上一路策馬而行。
過了半個時辰,就出了城門,來到城外的鹿口鎮。
鹿口鎮通過大道,連接着水運碼頭,驿道縱貫,人行商走賈絡繹不絕,鎮口前的主道上,就有一間酒鋪,專為路人歇腳飲酒之用。
耿懷忠翻身下馬,進入了這間酒肆,對着店家說着:“給我切三斤牛肉,溫一壺酒,牛肉要新宰的,酒要竹葉青。”
話音剛落,夥計就是一怔,走了過來說着:“客官稍等,我這就去通知裡面。”
這店就是青衣閣一處分支,這說的全部是暗号,耿懷忠點點頭,坐一張椅子上喝着茶水,雖自己是執事,但許多事情還是要按規矩來。
片刻,店家已切好三斤牛肉,又将一壺溫酒倒在一個葫蘆裡,耿懷忠見了,問着:“多少銀子!”
“連同葫蘆,一共一兩銀子!”
耿懷忠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抛給店家,懷裡揣着牛肉,腰間挂着溫酒,就走了出去,翻身上馬匹繼續馳行。
數百米的距離,在馬匹看來本就是一瞬間的事,數息之間,已到了鎮上,耿懷忠翻身下馬,就見得有一個戴着鬥笠的中年漢子迎接上來,眼神微微眯起,掃看了下這葫蘆,走了上來:“大人,請出示令牌。”
耿懷忠默默不言,抽出一個令牌,青銅所制,上有耿懷忠專屬标記,這中年漢子見了,微微點頭,說着:“大人跟我來。”
由這人帶領,到了一處院子,見裡面很大,東廂一排就有十間,西廂一排更多,有十五間左右,都亮着燈,但阒靜無聲。
中年人敲了一下銅邦,頓時院落各房有了動靜,隻是片刻,都出來了,這些人奇裝異服,有的峨冠博帶,臉色陰沉,有的衣着樸素,還千奇百怪,無奇不有,不過大多數還算正常。
耿懷忠眼神掃視四周諸人,手中将執事令牌高舉,嘴上沉聲說着:“世子有令,命我前來宣喻。”
衆人見是青衣閣執事前來宣布口谕,不敢怠慢,連忙單膝跪下,這不是跪耿懷忠,而是跪的世子,連忙應着:“是!”
說完,眼見諸人都領命,耿懷忠眼神一眯,對一個精瘦漢子說:“葉長志,你放飛鴿聯絡四大檔子和補天閣張明遠!”
說完,又對一個道士說:“李洪,你給我騰一間房屋出來,我今晚就住在這裡等着他們,他們一來,就立刻報告我!”
兩人沉聲應是,李洪就領着耿懷忠進了一處房間:“大人,這就是新掃出來的屋子,您看還有什麼吩咐?”
耿懷忠掃視周圍,這屋裡很是幹淨,一木榻上有着整齊疊着的被子,兩枝蠟燭點着,西面案上還放着點心,微微點頭,說着:“還不錯,四大檔子或張明遠來了,直接來房裡叫我。”
這道士聽了,沉聲應是,就聽耿懷忠又說着:“好了,你出去吧。”
李洪聽了,默默不言,關上門退了出去。
見諸人都走了,耿懷忠尋了一處椅子坐下,從懷中掏出牛肉,又摸了摸腰間葫蘆裡的酒,還帶着溫溫的熱氣,一手掀開瓶塞,下着牛肉,就這酒吃着,不一會就都被他吃完,擦擦嘴,倒頭就睡。
過了一個時辰,補天閣在此地的代表張明遠,分布在魏侯郡内不遠處四大檔子,都不同時間接到了青衣閣的飛鴿傳信,見是世子有命,都不敢怠慢,紛紛連夜趕路,朝鹿口鎮疾馳而去。
到了晚上,大雪已停,地面白茫茫的一片,夜中子時,鹿口鎮突傳來一陣馬匹奔馳的聲音,一聲嘶鳴,隻見一人翻身而下。
此人身材高大,足有八尺長軀,跨步下馬,有種猛虎下山遮攔不住的氣勢!
院子外面早有人出來接應,見了此人都是拱手相迎,低聲說着:“大人,青衣閣執事已經到了,現在一個房屋内休息,待我去喚醒他。”
鄧武超冷然點頭,知道此事非比尋常,也不阻攔,将馬牽進院落,自身進了堂,默默等候着。
大家知他的性格,并不在意。
武功越高超,性格越是異于常人,四大檔子中,鄧武超氣勢磅礴沉默寡言,有着卧虎之稱,秦兆桀骜不群,行事孤僻,有孤狼之稱,椎名看起來卻面容忠厚,善于交談,而冷不危最年輕,新崛起的年輕人。
耿懷忠在屋中睡覺,隐隐聽見有馬奔馳聲,忙醒來,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這時就見一個青衣閣人,過來對他拱手說着:“大人,鄧武超大人已經來了,此刻在正堂等候着你。”
耿懷忠微微點頭,對着這人說:“你去幫我打一盆洗臉水過來,要冷水。”
這人原本是江湖人,不由微微惱怒,在綠林之上也是一方好漢,沒想到了這裡居讓他端洗臉水去,不過這時也隻得捏鼻子認了。
不一會,這人就将洗臉水打了過來,退了下去。
片刻後,清醒的耿懷忠來到正堂,就見四大檔子中的鄧武超已端坐等候,耿懷忠拱手微笑,對着鄧武超說:“鄧大人!”
四大檔子談不上什麼官職,但卻是組織内最精銳的骨幹,享受着九品官的待遇,很是禮遇。
鄧武超見他打招呼,點了頭,就繼續坐着,氣氛就這樣一下僵了下來。
不過耿懷忠知道鄧武超沉于武學,有着這個性子,也不在意,尋了一處椅子坐下,等着諸人。
不一會,餘下三人都已經到了。
再過片刻,隻聽一聲:“我來晚了,還請各位赦罪。”
就見得進來是一個中年人,面容俊朗,帶了幾絲皺紋,穿着一身黑色長袍,又有着白色的點綴,這衣服正是補天閣的教義。
在場的人都是起身迎接,說着:“不敢!”
見人到齊,耿懷忠站了起來,目中寒光閃閃,直接說着:“既人到齊,那就不在耽擱,奉世子之命,即刻啟程,埋伏殺陣,圍殺王存業。”
說到這裡,在場的人的眼睑都微微一動,耿懷忠雙眼直直掃過諸人,手掌下放,按到桌子上面,冷冰冰說着:“這件事一點不能含糊,這人悖逆不道,喪心病狂,已經殺了二個捕長,十數個公差,你們雖有官府身份,但對你們下手不會有絲毫遲疑!”
“而且關系到世子布局,千萬大意不得,世子說了,要獅鷹搏兔皆用全力――你們聽見了?”
正堂中沉寂了下來,片刻後,衆人應着:“是!”
這五人的聲音彙聚一起,仿佛上百人一樣,見此,耿懷忠也不再遲疑,對後面一招手,說着:“除了你們五人,還會有閣丁配合,走!”
五人也不言語,片刻就向外城官道而去,這是王存業必經之路。
一場厮殺,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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