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衣将鳳知微揉在自己懷裡,冷冷的道:“礙事,讓開。”
甯弈退後一步,扶住了廊柱,他看着鳳知微,突然覺得自己不需要再解釋。
如果她也那樣認為,他說也未必有用。
如果她不那樣認為,天下人誰說也無用。
他等着鳳知微開口,以她的聰慧,想必能看出那一刻他計算無誤,如果不是中途出岔,完全能救得她。
鳳知微卻依舊沒有看他一眼,順從的依着顧南衣,懶懶在他懷中轉身。
甯弈的神色,黃昏暮色一般的暗下來,半晌自失一笑,卻始終站在原地沒動。
他不知道――
鳳知微一轉身,便在顧南衣護持裡露出一絲微痛之色。
她的手,輕輕按着腰,那裡,鮮紅的海棠醬下,有一些潺潺的同色液體,無聲無息掩在那甜膩液體之下流出。
大餅的厚度,是有限的。
五皇子最後爆發用的力氣,卻絕不會留情。
她墊了餅,趁五皇子分神也挪了位置,還是難免受傷。
本來可以避免的,都是陰差陽錯不湊巧。
鳳知微的神色,黃昏暮色般的暗下來,她也自失的一笑,心想那日書院對談言猶在耳,該死的不幸又被自己料中。
她始終沒有回頭。
她也不知道――
站在甯弈身後的天盛帝,驚愕的盯着兒子背影。
保持着奮起擲刀姿勢死在門檻上的韋永,嘴角一抹快意的笑。
扶廊柱立得筆直的甯弈。
一把刀深入後背,鮮皿淋漓。
長熙十三年,多事之年。
繼太子逆案之後,再發五皇子大逆案。
雖然臨朝頒布的聖旨上,對于五皇子的罪行說得籠統,隻說心懷怨望,圖謀不軌,廢為庶人,遷宮别住,但誰都知道,常氏家族的最後一位對皇位最有競争力的皇子,也就此隕落了。
常貴妃被牽連是必然之事,雖然調查當中,她并沒有涉及兒子的陰謀,但是後宮尊位也勢必不能再保留,降為嫔,遷居西六宮。
五皇子當初脅迫天盛帝的時候,并沒有想過要帶她走,她卻為兒子付出了最大的代價。
和太子案的草草了結不同的是,這次天盛帝很有些窮追猛打的架勢,将此案一手交給楚王追索,而随着查案的深入,當初尋來筆猴的閩南布政使高繕自然不免要被調查問罪,從而查出高繕為尋到筆猴讨好高陽侯,竟不惜翻攪閩南十萬大山,皿洗善養異獸的獸舞族的案子,而那對筆猴,正是該族族長窮盡多年光陰養就的珍物。
由筆猴事件,連帶查出了閩南布政使貪墨枉法,私截稅銀,私下請托高陽侯謀職等等罪狀,高繕被奪職問罪,高陽侯被奪爵。
半個月前剛鮮花着錦大張旗鼓給常貴妃慶壽,半個月後就火上澆油大張旗鼓奪常家之權,常氏不甘一蹶不振,在天盛帝繼續下令常家卸閩南将軍職,交出兵權之時,沿海之南鬧出海寇,為害漁民,高陽侯以海境未甯為名,将朝廷派去接任的官員架空,拒交兵權。
天高皇帝遠,這事便暫時懸在了那裡,天盛帝似乎在此事中受了驚吓,自此确實生了一場病,卻還支撐着上朝,将那些在他中毒卧床期間不安分的家夥,黜的黜降的降,整的整換的換。
經常和虎威大營将領們開會喝酒談心的二皇子被打發到閩南,負責安撫因為高繕倒行逆施而被激怒鬧事的十萬大山各土著部族,去和那些半身穿衣臉塗黑泥的土著們喝猴兒酒和黑牙齒大屁股的土著姑娘們談心了。
有人說二皇子倒黴,卻有人說二皇子運氣好,據說五皇子出事那晚,二皇子就在虎威大營,有一營兵半夜裡點名,已經整裝了準備拉出營門,在出營十裡處被堵了回去,不然的話,隻怕二皇子連猴兒酒都沒得喝。
至于那些在天盛帝中毒躺倒期間蹦蹦跳跳要立賢王的官員們,很多都被或調或免,連首輔姚英,都被牽連出那段時間通過七皇子的内弟,在河東道一地七州六縣放印子錢,受了聖旨申斥,罰了一年俸祿。
吵成一團的六部,在皇帝醒來後立即也不吵了,楚王殿下受聖命親自處理,戶部尚書被罰俸,工部尚書被降調禮部任侍郎,楚王殿下說了,工事管不好就去管唱歌,唱歌再管不好就去管土著。
看起來戶部工部都有罰,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楚王麾下戶部不傷元氣,原屬于五皇子現屬于七皇子管轄的工部卻被大動幹戈,更重要的是這件事裡天盛帝表現出的放任甯弈處理的态度,和太子逆案後尚存警惕的态度比起來,現在天盛帝對甯弈的信任度已經空前高漲。
在他生病期間,甯弈一直也在宮内,天盛帝似乎現在隻信這一個兒子,擺出一副有他陪着才睡得着的架勢。
其間後宮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天盛帝封了那日常貴妃壽宴上獻舞的舞娘為妃,賜住常貴妃寝宮。
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種事也就在後宮掀起些波瀾,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人注意,也似乎和任何人無關。
經此一事,朝中也有些不屬于任何派系的老臣,上書要求天盛帝早立皇儲,稱儲位虛懸,非長久之計,為國家安定計,必須早立名分,天盛帝卻不置可否,折子留中不發,有說法說陛下曾經對楚王有太子之許,楚王卻堅辭了,也不知道真假。
朝中事情被甯弈以雷霆手段迅速告一段落,天盛帝抽出精力來對付不聽話的常家,正準備調兵換防,抽調南海将軍在淩水關以東的兵力讨伐海寇,以武力逼迫高陽侯交出兵權時,鳳知微帶着南海燕家來使趁夜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