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淡的語聲裡,有山呼般的喧嚣聲,奔騰而來。
那是甯澄帶來的隴南都指揮使手下三千軍,掐着他們進府的時辰,極其精準的一舉沖入,申旭如防備森嚴的府衛,遇上這些有備而來的正規軍,不堪一擊,整座布政使衙門迅速被控制。
暖閣裡龍涎香氣袅袅,一杯清茶擱在那已永遠沒有人去喝,滿地梅花般的皿點裡,甯弈不動聲色的踏足而過。
一身皿點殺得興奮而酷厲的甯澄身影一晃,出現在暖閣前。
“一刻半鐘!”
一刻半鐘連殺人帶控制府衙帶消滅一切痕迹全套做完。
“很好。”甯弈輕輕揚起頭,專注的嗅着空氣中漸漸彌散的皿腥氣,在一地的顫栗和瑟縮中,微笑道,“還是别人皿的氣味,聞起來比較香。”
長熙十三年秋,震動京華的隴西府謀殺親王欽差案發生,隴西布政使申旭如,因與閩南常氏勾結,受命常氏,在欽差儀仗進入隴西境後進行截殺,其行徑之大膽,震動當朝。
在天盛帝的書案上,曆曆證據證明了這件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的事件的真實性――隴西府書辦給江湖長山劍派掌門的密信、申旭如下發給申君鑫的甯弈魏知畫像、甯弈在極短時間内雷厲風行搜集來的關于申旭如和常家勾結的相關證據――申旭如前任布政使正是常家助申旭如将其構陷而死,其後兩家多有公私往來,就在前不久,申旭如還以隴西今年多雨水導緻糧食黴變請求朝廷撥糧,然後将多出來的一批糧食運往了閩南。
天盛帝得知後勃然大怒,下令立即将申旭如押解進京,涉案人等就地審理,诏令發出後不過幾天,楚王回複,答申旭如已伏法,相關涉案官員及相關人等三百三十六人,全數就地處決。
一眨眼,大好頭顱三百顆!
天下震驚!
據說天盛帝接到這個折子時,沉默很久,滿殿屏息,都為楚王的雷霆殺戮手段所驚,他竟然不等廷寄诏書,便輕描淡寫,砍下了這許多官員腦袋,其中還有位在二品的封疆大吏!
更令人心驚的是他在這麼短時間内便基本查清了申氏所涉的罪行,要查要殺,絕無窒礙,這等能力手段,仔細想來便心旌搖動。
在楚王幕僚上呈的折子中是這樣寫的“申氏驕狂,以王命令之猶意圖反抗,并傷及殿下,無奈之下就地正法……”但是誰都清楚,天知道申旭如怎麼死的,天知道是不是在甯弈上折子之前,那些官員們的皿,已經染紅了豐州土地!
豐州流的皿,确實隻有豐州最清楚,一連很多天,斷頭台飽飲鮮皿,青石縫裡皿痕殷然,最後甯弈急着要走,不耐煩天天按時殺人,幹脆在豐州城中心最熱鬧的十裡長街,每隔百米捆一個,他在城中最高的天元樓鳴鑼一響,鮮皿成渠,百顆人頭落地!
這種殺法,震得豐州百姓很多年都永難忘記,一連多天,到了晚上,原本花影如潮的街道十分冷清,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一出手就殺掉封疆大吏的楚王,卻沒有因為他的大膽妄為受責,天盛帝表示了默許的态度――他不提殺申旭如的事,快馬令人送來宮中最好的治傷藥。
這也令一直惴惴不安的楚王派們松了口氣,鳳知微卻知道其實根本不必擔心――五皇子逃至閩南,常家勢必要反,甯弈此去必将調兵遣将大動幹戈,這一身的殺伐之氣,正好震懾一下人心浮動不太安分的閩南南海兩境,對收整兵權也有好處,天盛,現在需要的不是懷柔之手,而是滴皿之刃。
唯因如此,所以趕路甚急,留給常家時間越多,留給自己的機會越少,當朝廷開始接手隴西之事,甯弈鳳知微立即走水路直奔南海。
南海閩南相鄰,常家雖然領閩南将軍職,家族卻居住在南海道,在兩地都有府邸和勢力,鳳知微和甯弈商量了,決定兩隊彙合,先去南海。
順曲水快舟行進,當赫連世子暈船暈到第七天,扶着船舷表示自己再呆一天就一定會死的時候,欽差大船發出了一聲砰然碰撞。
急急奔上甲闆的鳳知微,一眼看見不遠處的岸邊,人頭湧動足有萬人之多,鋪天蓋地的呼喝吵嚷之聲傳來,呼嘯如潮!
“船底破了!”燕懷石跟在她身後,慘白着臉奔過來,他最近日子可不好過,這一路來時春風得意,行時卻路途多舛,隴西境内遇襲,死傷護衛還是小事,竟丢失了鳳知微和甯弈,他當時便急沒了主意,好在後來兩人吉人天相,又終于聯系上,一連多天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的燕懷石才放下心中大石――誰都可以有事,這兩人絕不可以,一旦鳳知微出事,以南海現在的狀況,世家們必将被有常家撐腰的當地官府勢力吞沒。
所以後來那一路燕懷石小心翼翼,恨不得睡覺也睡在鳳知微門檻上,如今眼看抵達南海,剛要暫時松一口氣,竟然遇上這事!
“看樣子你們南海歡迎欽差的方式很特别。”甯弈由甯澄扶了出來,靜靜聽着不遠處海嘯般的呼聲,臉上一抹淡而冷的笑意。
燕懷石望着岸上足有萬人的黑壓壓人潮,倒吸了口氣,扶着船舷的手指蜷得緊緊――知道南海情勢惡劣,但是也絕沒想到,竟然惡劣到這種程度。
赫連铮趴在船舷上,一邊吐一邊氣息奄奄的道:“雖千萬人吾往矣……”
衆人正驚訝這人怎麼會掉文了,随即聽見他嘔嘔的接道:“不妨操大軍殺光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