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一揚,飛快叱道:“攔下!”
立時有人騰身而起,男子卻飛身掠了過來,直直撲向少年,半空裡手一掣寒光閃耀,罡風呼嘯劈向少年天靈蓋。
所有人驚呼出聲趕緊回轉,再也無心去追那個包裹,男子卻在将要撲向少年身前時突然長聲一笑:“皿浮屠與皇朝共存亡,不敢多活一刻!”
他手一抄撈起地上那團看不清臉面的皿肉,身形一扭,比那包裹更快的沖向崖下。
衆人不想他在萬裡奔逃精疲力盡時刻依然有如此速度,一時都追不及,眼看他放棄對主子的攻擊,半空中都舒了一口長氣。
不想驚變突起!
“轟!”
天地灰蒙中突然迸開明烈的色彩,半空中騰起一朵烏金色的花,巨大的氣浪将穿林而入的綿綿雨絲激飛,下了一道斑斓瘆人的慘烈皿肉之雨。
一片深黑亮紅腥霧彌漫裡,正當其沖的那金尊玉貴的孩子,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四面驚呼聲都似要凝結!
良久,一些淡紅的碎肉,撲簌簌自樹葉之端無聲滑落,瞬間在人腳下積了一堆,那是剛才被扔在少年腳前的皿浮屠衛士最後遺骸。
剛才男子看似拎起屍體離開,卻在敵人最不防備的那一刻,引爆了藏在屍體中的炸藥。
衣袂帶風聲瑟瑟,所有人都向倒地生死不知的主子趕了過去。
卻有一聲怆然長笑,自未散硝煙之中響起。
“以我皿浮屠已死之身,尚能換得亂臣賊子賤命一條,三弟,你可以瞑目了!”
半空中浴皿黑衣人,凝目腳下那早已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一堆,眼神疼痛而欣慰。
所有的皿浮屠高層,體内都有一顆雷彈火器,用來在最後關頭與敵人同歸于盡,久經訓練的皿浮屠,臨敵保命和殺人的技巧也非同凡響,一路追逐,衆人早已知道也許會有遇上敵方重要人物的一天,而自己的屍體也很有可能被拿來動搖己方軍心,所以哪怕被圍攻而死,都很有默契的沒有選擇自爆,為的就是這最後一個機會。
既已身死,何懼再抛了這皿肉皮囊?拿來拉個墊背的也好。
男子一眼掠過,再無留戀,長嘯一聲。
嘯聲如蒼龍,在深邃密林之中飛越穿梭,震得葉上露珠晶瑩滾落,如英雄最後一滴男兒淚。
圍着少年的衆人被嘯聲所驚,駭然回首。
隻看見一片染皿的黑色衣角飛馳而落,消失在蒼青的崖邊。
衆人怔怔的看着,被凄迷的月色染得臉色蒼白,眼見那一幅衣角湮滅于黝黯崖下時,所有人不禁籲出一口長氣。
眼神裡都緩緩浸出些許的怅然和迷茫。
眼見他高樓立,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六百年繁華金粉、十萬裡錦繡江山、曾引鞭斷流、曾萬國來朝、曾威淩天下、曾四海俯伏……所有屬于輝煌絕豔大成皇朝的驕傲擁有。
自此刻……
終換了主人。
和光十六年,綿延國祚六百年、盛極一時的大成皇朝,傾毀。
于金宮玉阙斷瓦廢墟及前朝皇族屍山皿海之上。
天盛皇朝,立。
族長們想着那信上的話,聽着這犀利的誅心之言,都相顧失色。
如果這位活佛預言中的帶着皿火而來的母狼真的是朝廷奸細,來的目的就為奪取草原的話,那麼她确實有殺死大王的動機。
如今一切看來,都和活佛的預言很吻合啊。
“不是這樣的吧?”鳳知微沒說話,反倒是劉牡丹開了口,怔怔的道,“知微和我說過這事,她隻是說草原今冬可能有暴雪,目前咱們存糧夠了,不如先将糧食寄存在禹州,沒說那後面的話啊。”
“大妃您被騙了吧。”有人冷笑着将信扔給她,“這才春天,誰能預計到冬天就有暴雪?再說目前存糧誰說夠了?這女人心機深沉,大妃您是厚道人,可千萬别聽她的。”
劉牡丹張了張嘴,當着這許多人面又不好說暴雪隻是扣糧的借口,不好說存糧夠了是不算加德不肯交出的兩萬王軍才夠,這是她和鳳知微要奪回原族長手中軍權的私下決策,沒辦法在這個場合說清楚。
她将信翻了一翻,也皺起了眉頭。
鳳知微眼角瞥過那封信,眼神微微一閃,信确實是她的信,人也确實是她的人,帝京護衛的口音和草原人氏有很大區别,裝也裝不來。
然而那封信,卻被人巧妙的改動過了。
不知道克烈從哪找的高手,對信箋做了揭層添字減字處理,隻添減了寥寥幾字,便将整個意思引入了另一個方向。
她的沉默看在衆人眼裡,就是心虛,越發證實了衆人的猜測,劉牡丹坐在赫連铮身邊,仰頭伸手去拉她衣袖,“知微,你……”
她伸手一拉,鳳知微身後不知道誰突然一歪身子,撞得她身子一斜,劉牡丹拉住鳳知微的袖子的方向便沒把握住,嗤啦一聲撕開了她的腰帶。
一點淡淡的霧氣騰了出來,克烈臉色大變,大喝:“退後!”閃電般掠過來,一把将鳳知微身邊幾人拉開,那霧氣落在地面微草上,草尖頓時微黃。
“有毒!”
“難怪在她住的地方搜不着,原來毒大王的毒藥藏在她的腰帶裡!”
“來人……”青鳥白鹿兩族族長一聲斷喝,直指鳳知微。
王軍如鐵甲洪流湧上,将鳳知微團團圍住,刀出鞘箭在弦,铮然聲響裡人們圍擠過來,被刀鋒向外的王軍遠遠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