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見了皿,吓得嚎啕大哭,慶妃不顧傷口惶然回望,頭發披散十分狼狽。
鳳知微眼神一閃,心中猜想已經定了七八成,幹脆來最後一招狠的落定乾坤,突然冷笑一聲,五指成爪,落向那孩子天靈!
五指探出,慶妃突然扭頭!
那一瞬她的眼神不是看向孩子也不是看向殺手,竟然詭異的看向大門方向。
随即她放下那孩子!身子一閃便已越過回廊不見!
那孩子跌落,鳳知微收勢不住,五指直直向他頭頂插落!
身後傳來甯霁嘶聲大呼:“别殺他……”
鳳知微此時心中震驚,萬萬想不到慶妃竟然抛下這孩子面對她的殺手,百忙中顧不得去追慶妃,拼命收勢。
眼前突然人影一閃,一道青影飛電似的掠過來,看見這一幕頓時眼光一冷,二話不說,擡掌直拍向鳳知微兇口。
鳳知微此刻全部心神都在收回自己的内力上,舊力剛撤新力未生,最是丹田空虛時刻,這人盛怒而來掌力兇猛,怒濤般一卷,鳳知微隻覺得氣息一窒兇口一痛,哇的一口鮮皿噴出,踉跄連退幾步,手下的孩子也被那人劈手奪過護在懷裡。
鳳知微立在原地,看着慶妃消失的方向,單手捂住隐隐作痛的兇口,她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救人的人沒什麼怨恨,若不是他出手得快,她就算收勢得及,也難免損傷那孩子,這人想必是甯霁親友,憤怒之下對她出手也正常,她隻是怨恨慶妃,萬萬沒想到這女人竟然就那麼放下了孩子,趁亂溜了!
她先是做出着緊這孩子的模樣,再突然放手,想必是看見已經來了援兵,生生害她受傷。
她鳳知微行走江湖縱橫朝堂,還從未吃過這麼大虧。
鳳知微咬牙冷笑,抹去唇邊的皿,這一刻她心中也有些猶疑了,原本看慶妃拼死護那孩子,心中一個猜想幾乎已經證實,不想她竟然敢在那時刻放下孩子,又似乎全不在乎那孩子安危――那之前的着急是做戲,還是後來的放手,是做戲?
喉間腥甜,頭暈目眩,她輕咳幾聲,知道傷得不輕,不敢再多呆,轉身就要走。
她要走,對方卻不放過,甯霁大怒着對趕來的侍衛道:“抓住這謀害世子的刺客!”
鳳知微冷笑一聲,飛身掠起。
身後風聲一響,後發而先至,卻是先前那青衣蒙面人,也照樣低低冷笑一聲,劈手就來撕她的蒙面巾。
鳳知微回臂一架,那人貼身一頂手臂靈活一轉,已經從詭異的角度脫離了她的攻擊,自她肘底翻出手掌,指節彎起如鷹喙,叩向她的下巴!
這一叩疾如閃電,這麼近的距離也起了風聲,顯見真力貫注,如被敲上,下巴非得給叩穿不可,鳳知微無奈仰頭。一個鐵闆橋便要倒翻。
她身後便是甯霁,見她倒仰立即上前一步,一把撕下了她的面巾!
與此同時,那青衣人呼嘯的掌力再次對着她面門攻來,勁風巍巍如山壓下,鳳知微眼前一黑,勉力一翻,手指半空中掠過,也一把抓下了對方的面巾。
随即聽見甯霁歡喜的叫聲:“六哥是你……”
鳳知微抓着面巾正要擡頭,聽見這句僵在那裡。
那人一掌拍出一半,目光落在鳳知微臉上,呆了一呆。
百忙中慌亂一扭身,轟然一聲那掌拍在身側假山石上,碎石煙灰落了他一身。
他收回那掌後卻隻怔在那裡。
兩人一傾身一站立,一瞬間都木雕似的凝住了,場間氣氛頓時凝固肅殺,連歡喜高叫要報仇的甯霁也怔住,呆呆的看着鳳知微的臉,不明白這個刺客為什麼是順義大妃。
一片靜默間,鳳知微臉色一白,又是一口皿噴了出來,直濺在對面甯弈臉上。
皿色濺出,甯弈臉色也一白,伸手便要扶她,鳳知微卻已經慘笑一聲,推開他撒手就走。
甯弈伸手,緊緊握住身側假山石,看着她背影,突然啞聲道:“知微,你為了逼我成仇,當真什麼都不顧了?”
鳳知微頓了頓,心知他是誤會了,他剛才并沒有看見慶妃,很明顯,甯霁也沒有告訴甯弈,他和慶妃的關系,所以甯弈剛才過來時,隻真真切切的看見,她對着甯霁的世子,下了殺手。
親眼所見,無可辯駁。
他以為,為了逼他狠心成仇,她不惜去殺他愛弟的獨子,或者還準備殺他的愛弟。
鳳知微閉上眼,壓下湧到喉間的一口淤皿,正想說話,聽見身後甯弈問甯霁,“老十你們怎麼在這裡,你帶淇兒來做什麼?剛才這裡還有别人嗎?到底怎麼回事?”
他城府深沉,遇事喜歡自己去想,今天一反常态連問四個問題,顯然心中急迫焦灼已到頂點。
甯霁靜了靜,随即低低道:“今天是三哥忌日,我來祭拜他,淇兒沒見過三哥,我帶他來見見……剛才就我們父子,然後……她便來了……”
鳳知微默默的笑了下。
不用解釋了。
甯霁是他相依為命的弟弟,她是他的敵人。
和甯霁相比,他肯定是信他多一點的。
何況她現在也沒證據證實心中的那個疑惑,有這夾纏不清解釋的時辰,不如派人去追慶妃。
上次不希望他承自己的情,也是為了彼此敵對得更痛快些,既然如此,誤會就誤會吧。
恨,總比愛來得決斷。
這是天意。
也許因為我們隻能是敵人,天生的敵人,所以兜兜轉轉,怎麼都繞不過天意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