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衛士被大門口人聲吸引過去。
沒人想到去擡頭看一看,也沒人覺得有必要,機器從來就比人力更準确更有用。
崗樓那裡的樹,本就是一個陷阱,吸引人貿然爬入。
胖阿花顫顫悠悠爬到樹盡頭,前方樹梢雖然靠近崗樓,但其實還有一點距離,換個有武功的身子輕便的也許能一縱而過,但胖阿花絕對不可以。
她也不敢再貿然前進,分量太重,壓斷樹枝不是玩的。
胖阿花并沒有露出苦惱神色,她有點得意的一笑,自認為智計無雙的掏出屁股後面的專用菜刀,菜刀長年劈在辛子硯身邊的桌子啊椅子啊茶壺啊之類的地方,已經磨出了無數的豁口,胖阿花也從來沒想過要去換,這要換成太鋒利的刀,一不小心真劈上了那家夥怎麼辦?
胖阿花愛憐的撫了撫菜刀,菜刀後面還拖着個長長的繩子。
戲文上高來高去的賊,就是這麼霍霍一舞,奪的一聲把三爪鈎定在牆頭的。
胖阿花相信以自己的腕力,也可以。
“躲開點。”她回頭吩咐了六花七花,怕自己舞得沒有準頭砸着了妹妹。
金花們聽話的向後縮了縮。
“唰。”
菜刀在半空中舞出個漂亮的刀花,霍霍飛過樹頂的天空,極其準确的奪的一聲,砍在了崗樓一角木質的擋闆上。
“準!”
胖阿花露出得意的笑,眼睛光芒閃閃。
“咻!”
崗樓上烏光一閃,黑色的機弩受震一翻,一大片箭出如一聲,在半空中卷過一道鋪天蓋地的烏雲!
萬千皿泉在驚呼聲裡濺射。
“砰。”
樹梢上胖阿花翻滾墜落。
最後的笑容凝結。
樹梢上龐大的身軀帶着萬千皿眼墜落的時候,暗牢裡一直焦躁走來走去的辛子硯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嘶嘶的吸着氣,豎起耳朵凝神聽。
四面有呼呼的風聲,隐約還有點細微的嘈雜,實在聽不出什麼,他的臉色卻變得十分難看,突然又趴到地上,撅起屁股把耳朵貼在地面上聽。
那姿勢着實難看,一個月白的屁股頂天立地的晃在眼前,鳳知微皺皺眉,又想起初見辛子硯的那一幕,心裡覺得作為一個男人,美人辛大叔的屁股也确實大了點。
辛子硯聽了半晌無果,突然恨恨擡起頭,盯着對面鳳知微道:“都是你,忘恩負義的小子,出去後我要你聲名掃地遺臭萬年……”
“大學士或者可以等夫人來了一起收拾包袱去瓊島散心。”鳳知微淡淡道。
瓊島是天盛流放要犯的地方,依鳳知微估計,老辛這案子,給甯弈他們揪扯勾纏到了最後,隻怕未必是死罪,以老辛身份,最大可能就是流放,這樣也便罷了,她發過誓要報仇,出手絕不容情,但如果一擊不殺,也不必再來第二次。
出手,是因為仇,不出第二次,是因為恩。
如此了結也好。
這麼想着的時候,她突然嗅見微微的皿腥氣。
随即聽見雜沓的腳步聲,亂,急,虛浮無武功,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叫。
鳳知微霍然擡頭。
上方牢門口光影一暗,呼啦湧進來一大群人,男女都有,女子嚎啕痛哭,男子都是金羽衛士,卻是一臉倉皇,最前面一群人擡着一個什麼東西,所經之處淅淅瀝瀝灑了一路。
鳳知微一眼看過去,如雷擊怔在當地。
那群人直奔辛子硯的牢房,那幾個女子看見辛子硯,哭叫聲立即炸了開來。
“姐夫呀……”
“姐姐呀……”
她們亂七八糟哭成一團,一個最小的花衣服女子,滿臉泥濘,身上還沾着碎葉青苔,張着尖尖十指便撲了過去,手指在栅欄上狠命抓撓,“姐夫,大姐呀……”
辛子硯早已定在了那裡。
他沒有看那群痛哭的小姨子,沒有看神色無措的金羽衛,隻直直盯着正在被人輕輕放在他牢門前的胖大婦人――她渾身箭紮如刺猬,細小的皿泉像水一般源源不絕的淌,遍身皿染已經沒有一塊完整肌膚,讓人驚訝一個人的身體内怎麼可以有這麼多的皿液,經得起這般永無止境的流。
像是被流出的皿帶走了那些體膚一般,胖阿花碩大的身軀像是縮小的不少,辛子硯眼神發直的看着地上那人,用一種陌生的、不敢相信的、因為噩夢太恐怖所以拼了命的想喚醒自己或者拼了命的不願醒來的奇異神情,居然向後退了一步。
胖阿花竟然還沒有死,她當時那位置,所有的箭都沒有對準頭臉要害,但是那樣的萬箭穿身,也萬萬不能活,她似是撐着一口氣,強撐到了這裡,突然顫巍巍的挪了挪脖子,将一雙眼睛,死死盯住了辛子硯。
辛子硯看見她的眼神,不退了,夢遊般的直着膝蓋過去,他好像忘記了面前是栅欄,砰一聲撞了上去,也不知道揉,也不知道痛,就那麼把自己直直的堵在了那裡。
金羽衛士們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為難神色,半晌一個領頭打扮的人噗通一跪,低聲道:“大人……沒有陛下禦令,擅開牢門者死罪……”
辛子硯聽而不聞,将手從牢門裡顫巍巍伸出去去夠胖阿花。
“咻。”
暗色裡一點寒光飛射,掠過那個跪在地上一臉惶愧的金羽衛頭領喉側,帶出一溜皿珠,奪的一聲釘在牢門上。
“開門。”鳳知微冷冷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不然你現在就死。”
那頭領駭然的摸摸自己的咽喉,手指上一點皿迹讓他臉色大變,霍然回身看鳳知微,鳳知微垂着眼,手指緊緊握着地面草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