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怔了怔,呵呵一笑,道:“魏侯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将她親自送出門去,鳳知微走出老遠掀開車簾看時,猶自見他立于門前氣死風燈下,神色在燈光下顯得陰晴不定。
第二日錦城也沒什麼太大變化,隻是街上的來往兵馬更多了些,攝政王壽辰在即,城内外加強關防,這也沒什麼特别。
當晚鳳知微收到一封信,淡淡看完,在蠟燭上燒盡。
卻突然聽見有敲門聲,親自去應門,卻是副使王棠,這位老成持重的内閣中書,因為是閩南人,所以被派遣為副使,一路上熟知南方風俗的王棠,确實曾給衆人帶來不少便利。
他進門來,寒暄了幾句,也沒避着在一邊的顧南衣,很直接的對鳳知微道:“下官剛才到外廷和西涼禮部商量壽辰儀禮,路遇顧小姐,不知怎的她臉上有紅印子,問她又不肯說,倒令人有些擔心。”
鳳知微神色一緊,她之前已經把甯澄那家夥打發去保護顧知曉了,甯澄前段時間一直興緻勃勃的,後來不知怎的,便和隻鬥敗的公雞一般怏怏的,竟然連她這個指派都沒提異議也就去了,難道這家夥在哪裡受了打擊,偷懶怠工?害知曉受了欺負?
她立即對顧南衣道:“你悄悄去一趟吧。不然大家都不放心。”
這段日子來顧南衣不再和她形影不離,似乎在有意培養着讓自己習慣離開她,有事沒事都會偷偷潛入宮中看看顧知曉,聽見這句,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無聲無息飄了出去。
王棠看着他的背影一閃不見,贊道:“顧大人功夫越發精進。”,又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笑道:“剛才路過前廳,剛好到了一封八百裡加急,卻是楚王殿下的信,指明要給魏侯的,下官便順帶捎來了。”
鳳知微正在喝茶,聽見這句手頓了頓,這次西涼之行,甯弈大反常态,除了把他家那活寶侍衛派出來偷窺保護她之外,竟然一封信都沒過來,倒是她自己前不久有點過意不去,寫過一封公事公辦的信,把西涼的局勢撿自己認為可以說的,和甯弈簡單的說了說,算算時間,回信也确實該來了。
她笑了笑,眼神裡一瞬間有種很奇特的神情,伸出手去。
她手指剛剛觸及信封,就隔窗看見錢彥匆匆過來,手中似乎舉着薄薄的紙片一半的東西,影子映在牆壁上一揮。
她怔了怔,對面的王棠手指突然一彈,彈在信封邊角。
一股淡淡的煙氣氤氲開來,鳳知微眼簾立即垂了下去,身子向椅子一仰,看來便如睡着了,王棠冷笑一聲,站起身,開門出去,正在門口堵住錢彥,道:“魏侯困倦,不要進去吵擾了,有什麼我替你轉交。”
“好。”錢彥不疑有它,将手中信箋遞過,笑道,“楚王殿下的來函。”
王棠接了,看着錢彥離去,返身将信箋放在桌上,又收回自己那封夾了藥的信,也不去動狀似沉睡的鳳知微,自去将窗戶都關好,帳幕都垂下,随即出門,将門帶上。
室内沉寂下來,沒有人前來打擾,鳳知微秘密多,又有顧南衣随時跟着,平日不要人随身侍奉,她書房門關着,便不會有人擅自進入。
紫金鼎裡沉香袅袅,淡淡的煙氣裡,鳳知微似乎在沉睡,神情安詳。
書房的地面,卻突然出現一片暗色的光影,仔細看卻不是光影,隻是一幅青磚地,在緩緩移開。
那處有機關的青磚地的位置,在牆角一處盆架後,平日裡人不會走到這上面,自然不會發現這地下空心有異,挖地道的人,心思很細。
地道移開,先是竄出四人,閃電般掠出,各自占據了屋中一角,手持弓弩,對鳳知微形成包圍,其中一人更掏出一個彩色錦囊,彈出一片青霧,随即才緩緩露出一人,衣裳打扮都是尋常,氣質卻溫潤文雅,卻是晉思羽。
他凝目注視沉睡的鳳知微,神情間閃動着不安和疑惑,眼前的這個人,機詐狡猾天下第一,這麼輕易便放倒了她,他還真是不敢相信,然而兩重藥布下,弓弩圍着,這人一點動靜都沒,卻又由不得不信。
他走到鳳知微身邊,靜靜打量她的睡顔,恍惚間又回到那年浦園,那些平靜而波濤暗湧的日子裡,每日晨他來探望她,她多半在睡懶覺,錦被裡冒出小小的臉,烏發柔軟的堆在頰邊,像一朵嬌軟的花。
一轉眼,這花便生了刺,紮得人鮮皿淋漓。
晉思羽彎起唇角,沒有笑意的笑了笑,從袖囊裡取出一個小小的銀鍊般的東西,兩頭有搭扣,套在鳳知微右手拇指和自己的左手拇指上,咔嗒一聲,各自鎖上。
四個屬下怔怔看着這一幕,有點不敢相信的模樣,晉思羽目光一轉,四人趕緊垂下眼去。
晉思羽唇角沁出一抹笑意。
這是大越皇室的“同心鎖”,聽起來很普通的東西,用料卻不普通,是大越獨産的一種白鐵所制,這種鐵産量極少,色白如銀,卻比銀堅韌百倍,除了特殊的一種液體可以腐蝕外,神兵利器皆不可斷,大越皇室用它來打制同心鎖,每個皇子都有一副,用來在大婚當夜,和王妃各戴一手,以示情意綿長,永不斷絕,也有皇子拿來做情趣閨房用具的,但也隻能王妃用,總之是個絕不可能輕易出現在其餘人手上的東西。
魏知。
今兒我就和你一起戴上了。
看你還怎麼逃?
随即他将鍊子藏在各自袖子裡,一手橫抄至鳳知微膝彎下,将她打橫抱起,抱起的那瞬間他皺了皺眉,覺得魏知似乎又瘦了,歎息一聲,快步下到地道裡,四個護衛魚貫随後,将地道恢複原狀,一行人沉默在地道裡行走了一會,隐約間是向上行,走不了多遠,晉思羽停住,在牆邊某處一掰,又現出一道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