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皇子用茶盞擋着嘴,湊到甯弈嘴邊道:“六哥,這家夥你為什麼要幫他?為什麼要幫他?太可怕了,這麼個滑頭蛋兒,你不怕将來被他給賣了?”
甯弈飲着茶,淡淡笑着,半晌也用茶杯擋着嘴,在自己最愛重的弟弟耳邊道:“老十,被人賣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根本不屑于賣你。”
十皇子愕然不解,苦思半晌,自以為聽懂了的一點頭,道:“嗯,如果六哥不夠強,這位魏侯爺,隻怕确實不屑于以您為對手。”
甯弈笑而不語,心想隻怕不是不屑于以為對手,而是早就開始了……
這邊的對話并沒有傳到天盛帝耳中,天盛帝一直緊緊盯着鳳知微,鳳知微毫不退縮的跪在他腳下,天盛帝沉默良久之後,蓦然大笑,道:“好!好個三大罪!”
青溟學子們齊齊松了口氣,發出的聲音轟然如一陣小型旋風。
“陛下英明!”華瓊扒着栅欄喊。
天盛帝繃着臉看了那邊一眼,這名新近展露頭角的女将曾經陛見過他,自然認識,英朗爽氣的華瓊,到哪裡都像一道光,照亮死氣沉沉的朝堂,老皇帝對她印象很是不錯,竟然沒有責怪。
“魏知。”他收回目光,沉聲道,“剛才朕過來,在後堂聽了你一番話,真真是誅心之言,按說你這般妄議他人之罪,也是不當,但朕既然能給别人機會,自然要給你機會,你給朕徹底的指證出彭沛怎麼個欺君罔上喪心病狂,朕便免了你那實實在在的前兩罪。”
“是!”鳳知微一句回答幹脆利落,刹那間擡眼和天盛帝對視,兩人都是目光一閃。
鳳知微一瞬間心中一歎。
皇帝很明顯也一直在查着這事,多少也是知道點其中暗流洶湧,如今他來得這麼積極準時,很明顯,是不想讓自己說得太多。
此事一旦全數掀起,勢必牽連廣泛,那些主使的,幫兇的,春闱裡塞了紙條的,一定是個龐大而複雜的利益集團,一旦牽絲絆藤的扯開去,掀動的又何止一個彭沛或一個皇子?有可能是天盛整個官場和國基!
天盛和大越今春大戰在即,聽說西涼那邊幼主新立,攝政王把持政權,也是屢番巡邊蠢蠢欲動,最近更是叫嚣說隴南道當初應該是西涼國土,被天盛帝以卑鄙手段所竊――這種局勢下,天盛帝要的是穩,而不是破。
這一場蓄謀已久的暗害,注定要以少量鮮皿的流出來達成妥協,她之前鍊抽彭沛,也表明了不欲牽連的态度,正是這态度使天盛帝出面做了表态,如果她再不知分寸,那就真的沒有好下場了。
不過沒關系,隻要留得此身,報不完的仇,殺不完的大王頭!
諸般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她幹脆利落的磕了一個頭,“是,陛下。”随即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先行到二皇子案前。
二皇子臉色白了白,掩在桌案下的拳頭,緊了緊。
鳳知微不說話,靠在案邊,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了很久,看到所有人都疑惑的看過去,看到二皇子一直緊張的咽唾沫,半晌才色厲内荏的道:“魏大人,你有話便說,這麼看着本王做什麼?”
“我看殿下很……”鳳知微拖長聲音,在二皇子越來越青的臉色中霍然一收,快速的道,“殿下,下官首先要為自己洗刷清白,這點需要殿下舉證――前日夜,禮部試題被竊案發前,下官府中失火,帝京府,九城兵馬司,您和七殿下當時都曾趕去,曾親眼看見下官和顧兄都在自家燒毀的府門前沒有離開,之後下官無處可去,您和七殿下都曾邀請下官前去府中暫住,下官不欲驚擾七王夫妻恩愛,便随着去了您的王府,之後被安排住在王府西苑碧照樓,顧兄當晚因為兩歲養女住在您寝殿的外間,遂在您門外和侍衛們一同守夜,當夜未曾離開休息,這個,不知道您可還記得?”
“咦。這麼重要的證據,二哥先前怎麼沒說?”十皇子雙手撐着下巴,又咕哝了。
“二哥自然是記得的。”七皇子立即含笑道,“我也記得,當時我确實曾邀請魏大人暫住我府,魏大人婉拒了,二哥不是故意不提,而是直到現在,魏大人才開始舉證清白嘛。”
“本王自然記得。”二皇子立即道,“正想說給父皇聽呢!此事大有可疑,大有可疑!”
天盛帝瞟他一眼,淡淡道,“老二不錯,看得出大有可疑。”
不知道是誰在吃吃的笑,二皇子神色尴尬的咳了一聲。低聲道:“謝父皇誇獎……”
天盛帝不理他,卻對鳳知微道,“你和顧南衣,雖然已證明禮部事發時不在現場,但并不能證明你們沒有指使人去偷竊試題。”
“陛下您忘了。”鳳知微一笑,“自始自終,彭大人的所有證人和案卷指控,都是說微臣和顧南衣出手偷竊試題呀,隻要微臣和顧南衣證明自己不曾做過,那麼刑部就是在大放厥詞誣陷重臣,不是嗎?”
天盛帝沉吟不語,彭沛臉色死灰,怨毒的望向二皇子――既然魏知和顧南衣當晚在你府中,為什麼不通知我收手!
二皇子臉色也難看得很――當晚顧南衣就守在他門外,他翻個身都能感覺到顧南衣轉頭盯着,事先約好的聯絡人無法接近,一大早魏知又來上朝,他自始自終傳不出消息去,當時其實已經有心改動計劃,但無法通知,彭沛那邊就按原計劃動了手,他因此心中一直有些不安,所以才授意彭沛在牢中最好就獲得口供,然後下手殺人,再僞裝成畏罪自殺模樣,以免會審會出岔子,不想魏知這人步步防備,竟然給他一直鬧到了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