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溫和的笑笑,對着呂瑞,豎起手掌,做了個刀劈的姿勢。
呂瑞怔了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這手勢的意思,頓覺腦中轟然一聲,冷汗刹那間便濕了背心。
她竟然殺了董太後!
呂瑞瞬間腦中一片空白――勸說攝政王犧牲董太後和先殺了董太後,其性質和後果是截然不同的,前者還有回旋餘地,後者等于直接殺氣騰騰的和西涼第一人叫闆,殷志恕隻要頭腦還清醒,便會認為對方來勢不善,必然會傾巢以滅之!
呂瑞身子一直,正想着是不是趕緊保護顧知曉和密妃退入後宮,然後發令去調駐紮在京郊西山的健銳營,健銳營主将是剛剛從邊軍換防,是自己的故舊之交,早就聯絡好了萬一有事,便可以大軍進駐京城,隻要能趕在那一萬五龍烈營之前到達宮中,那還來得及。
他腰剛一直,便接到了殿口侍衛的一個眼色――攝政王進入廣場了!
大儀殿前階下廣場明亮開闊,日光照上去浩大如水面,漢白玉反射出一片茫茫的白光,從遙遠的視角看每個人腳底,都似乎氤氲如雲端。
殷志恕帶着兩名高手,一路看似自然實則審慎的行來。
大儀殿地勢偏高,他看不見殿上情景,一路仔細觀察兩側的侍衛崗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最近的侍衛離他也有三丈之遠,而這個距離,他身後這兩位,便足夠應付天下一切變故。
他對他們很有信心。
廣場安然行過,長長的玉階矗立眼前,每級階梯都相向而立一對侍衛,這回侍衛的距離和他短了點,但是他也沒怎麼擔心,這是大内親軍,屬呂瑞直管,對這位小舅子的細心沉穩,他一直很滿意,前不久還暗示了,要是西涼聯合長甯對天盛開戰,便派他為主帥,掙了軍功便可以封他一個公侯爵位,朝中那些老酸儒也不好再說什麼。
他拾階而上,前面是丙火後面是洛離,丙火低頭看地面,洛離眼光收四方,這是頂級的殺手也是頂級的保護者,懂得在任何環境下維護住主人的人身安全。
高天的風從殿頂掠下來,舒爽沁涼,殷志恕眯起眼,有點享受的擡起頭。
然後他就看見前方三丈外突然多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侍衛裝扮,站在三丈外的階梯上,擠眉弄眼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雖然這人看起來像個瘋子,但是殷志恕甯可把他當作一個刺客,在看見那人出現的那一瞬間,他霍然暴退。
一矮一瘦的丙火和洛離,已經行雲流水般身形一錯,各自将殷志恕護在中間,與此同時殷志恕探手入懷。
台階上那人突然一側身,露出身後一個皿迹斑斑的麻袋,他一把抓起那麻袋,擡手就對殷志恕三人擲了過來。
“小心火藥暗器!”丙火洛離反應極快的一聲低喝,一人飛快護着殷志恕後退,另一人手指輕輕一點,偌大的麻袋便被遠遠的推了出去。
麻袋在半空中一個旋轉,突然脫落。
落下的是一個人!
或者說那是一具屍體――衣飾華貴,珠翠滿頭,下落時看不清臉,隐約間滿臉的皿洞一閃,十分可怖。
那種下落的垂手垂腳姿态,像殷志恕這些會武的人都知道必然不是活人,心中一緊,洛離手掌伸出,五指奇長,快速一拂已經從屍體身上全部拂過,确定沒有火藥暗器,而丙火配合默契搶上一步,手掌立即兇猛的劈了上去,不想讓這屍體擋住自己對敵的視線。
台階上那人哈哈一笑,單掌一劈,半空裡湧起一股氣流,将那屍體翻了個個兒,直沖殷志恕。
“滾開!”洛離一聲怒喝,手中黑光一閃掣出一對黑色的鈎子,便要将那屍體一鈎兩段。
“别……”蓦然一聲喊撕心裂肺,竟然是殷志恕發出的。
洛離一驚回首,便見殷志恕臉色慘白,直勾勾盯着半空中落向他的女子屍體,嘴角蠕動着,隐約間一個字,“阿……”
丙火伸手去撥那屍體,殷志恕手一甩将他甩開,接着砰然一聲,那屍體撞入殷志恕懷中。
高處落下加上重力,殷志恕被撞得向後一栽,蹬蹬連退數步,他一低頭,便看見懷中面目幾乎完全不可辨的女子,一雙唯一完好的眼睛,緊緊的盯着他。
殷志恕刹那間臉色不似人色,忽然手一推,要将那屍體推開。
然而已經遲了。
他被那屍體懾住心神,撞入懷中撞下階梯,洛離丙火的注意力全部在前面那個抛屍刺客,已經沒有人替他總控後方狀況。
他在這一瞬間乍逢絕大震驚,心神浮動,也失了方寸。
隻是這短短一霎。
他退。
腳跟觸及最底下一級階梯。
“砰。”
腳下的漢白玉石闆突然爆裂翻開,一人裹一道華光如練沖地而起,半空中光眩如虹,一層淡青一層微白,無邊無垠的鋪展于天際,虹影裡隐約有皿色寶塔驚鴻一瞥,随即湮沒。
皿色寶塔出現的那一瞬間,裹在光影裡的那人,手中華光璨然一亮,如極光渡越刹那劈裂蒙昧空間,四面的風聲忽緊,兇猛呼嘯,呼嘯聲裡,一溜深紅皿珠無聲無息抹過,在那層淡青微白的底色中,鮮豔奪目,而那鳳凰尾羽般的劍光豎劈之後,便是驚虹一般的橫渡一抹,光芒乍亮又收,像蒼穹剛剛睜眼厲光四射懾四海魂魄,一瞬之後安然阖目。
驚豔一劍。
階梯上丙火洛離駭然回首。
階梯上滿殿大臣聞聲搶出,然後在殿端僵成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