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他一開口就是大笑,笑得樂不可支,笑得東倒西歪,捧着肚子差點笑得滾到地上,“哎喲,我是該慶幸還是得意?堂堂楚王殿下竟然說出這麼幼稚的話?你在吃醋嗎?吃醋嗎吃醋嗎吃醋嗎,這醋吃得可真有意思……哎喲我的媽呀……”
甯弈不說話,靜靜的看着他。
赫連铮收了笑聲,抹一把笑出來的眼淚,瞬間臉色一整,道:“你這話我知道其實也不全是假,最起碼你介意那個大妃稱号是真的,但是甯弈,你别當我是傻子,什麼搶女人?你在侮辱你自己還是在侮辱我還是在侮辱她?”
甯弈默然不語,在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
“别喝。”赫連铮立即冷笑,“有毒。”
甯弈聽而不聞,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平靜的道:“赫連,雖然你這個人粗了點,本王還是很欣賞你的,最起碼,你能為了她做到這個地步,我就很感謝你。”
“我用得着你感謝?”赫連铮立即反唇相譏,“你别自以為是的用丈夫的口吻說話,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說到底,這話應該我對你來說――你能為我的大妃做到這個地步,我很感謝你。”
不等甯弈回答,他立即又冷笑了一聲,“不過從今晚開始,我又不感謝你了,我原以為你以金尊玉貴皇子之尊,為她潛敵國,操賤役,受烙刑,挨闆子,以你個性身份,做到這一步實在也算難能,結果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果然是天下第一自私人,你的人生裡果然沒有深情厚意這種東西,你做的一切,根本不是為她,從來都隻是為了你自己,為了找――她!”
他霍然轉身,指着床上佳容。
甯弈看着他,烏黑深涼的眸瞳裡沒有表情,既沒有用意被拆穿的尴尬,也沒有心意被誤會的悲憤。
看着那樣的眸子,隻令人覺得,他如果關起心門,永無人可以走近。
半晌他笑了笑,低頭輕輕喝一口茶,搖了搖頭,道,“我為什麼要向你解釋?”
“你當然不需要向我解釋。”赫連铮氣極反笑,“你自有該向她解釋的人,就怕你死了,也解釋不清你造的孽!”
“如果我有孽罪,我等她來讨。”甯弈淡淡道,“在此之前,沒有誰有資格向我讨要什麼。”
赫連铮冷笑,“我和你多說一句都惡心!”他快步走到佳容身邊,試探她呼吸脈搏,覺得隻是進入了一種深度睡眠,身體并沒有傷害,看不出甯弈對她做了什麼,赫連铮呆了半晌,實在也沒法去掀開被褥看看這女人被占有了沒,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似乎都遲了。
他現在認定甯弈進府就是為了這個女人,而自己被利用了一把,從佳容遮掩容貌看來,這個女子身世定然也有不尋常處,甯弈這人,當真無恥!
甯弈看見赫連铮眼底熊熊怒火,若無其事坐在一邊喝茶,很多事确實是巧合,但别人願意将事情扭曲成怎樣,他也沒興趣解釋,他真正在意的,想和她解釋的那個人,早已沒有了解釋的可能。
如此,說什麼也便沒了意義。
如果愛已不可能,多恨一點也不壞。
“我走了。”他淡淡起身,指指佳容,“麻煩幫我把這姑娘照顧好。”
赫連铮瞪着他,氣得幾乎不會說話,也氣得沒法說話――以他的性子,肯定會因此照顧好無辜的佳容,絕對不會拿她出氣,無恥的甯弈,就是完全拿捏住了他的性子,才這麼有恃無恐。
“除夕那天有慶典,她會出席。”甯弈走到門邊,半回身又關照一句,“宗宸說,如果那個機會錯過了,怕就得等開春,夜長夢多,盡量就在那天,你再氣我,有些事希望你注意分寸。”
赫連铮一言不發,背對着他,聽得甯弈腳步不急不慢遠去,眼前突然浮現蒼白冷漠的魏知,月光下駐馬高崗,黑發飄揚,唇線抿得平直。
那個森涼決然的女子,一生歡樂,永葬帝京長熙十三年的深雪――拜他所賜。
原以為他終于知道痛悔,終于懂得為她犧牲,雖然不忘嘲笑挖苦他幾句,私心裡卻為她歡喜,心想她若沒有失憶,如若知道這些,那長久森涼的心,想必會因此得到些溫暖和慰籍吧,卻原來……卻原來……
赫連铮隻覺得五髒六腑都似湧起騰騰怒火,無邊無垠的燒灼,瞬間吞沒了心的萬裡原野。
“嘿!”
長空驚電,悍然劈裂。
扭身錯步劍光閃過,一個盆架齊刷刷裂成兩半摔落。
嘩啦啦的巨響終于驚醒了床上的佳容,她愕然坐起,揉揉眼睛,先是低頭看看自己隻剩内衣的身子,又看看背對她的赫連铮,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扭捏了半晌,才對着赫連铮展開溫婉而羞澀的笑容,低低問:“夫君……怎麼了?”
那個稱呼,讓赫連铮僵着背,怔了半晌。
良久後他緩緩轉身,對滿眼愛戀信任望着他的佳容,露出一個此刻能扯出來的最和藹的笑容。
“練劍,練劍,呵呵!”
從臘月初八的時候,浦城開始下雪,紛紛揚揚很多日,地面積雪盈尺,城内外很多貧民的棚子被壓倒,駐駕浦城的晉思羽自然要安排救災撫恤事宜,雖然公事繁忙,他也不忘記陪伴芍藥,沒事就把文書抱進芍藥的暖閣内,兩人對着火爐,抱着熱茶,說說笑笑,也就把公事辦完了。
晉思羽在芍藥身邊辦公還有個原因,就是這女子十分聰慧,雖然她不對朝政公務發表直接看法和建議,但眼光精準思路奇特,往往在晉思羽走入死胡同的時候,能輕描淡寫一句話便令他豁然開朗,但是卻又并不表現出淩駕于他人之上的驚世才華――她很多點子很天真,很可笑,并不精通朝政時事,隻是能從觸類旁通的角度,給人啟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