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有什麼東西被激發,呼嘯着撞進書房,砰一聲釘在某處,帶動嗡嗡的震動聲。
她尖叫方起,晉思羽已經撲了過來,憑印象撲向美人榻所在,卻摸了個空,大驚之下低喝:“芍藥!”
她尖叫,縮在後窗下,抖抖索索,“有人!”
“嚓。”
晉思羽點亮燈燭,擎在手中,昏黃燈光映着他的臉,擔憂之色浮于眉宇間,“芍藥!”
他快步奔來,将她攬在懷中,“你怎麼到了這裡?”
“有人!”她在他懷中扭身直指後窗,“剛才你去關窗,我躺在榻上,突然感覺有人撲了進來,先掠過來抓起我,大概發現不對,一把扔開我,我跌了出去一直跌到這裡……咦,人呢?”
她惶然四顧,倒抽一口涼氣,道:“人呢?”
晉思羽盯着她,她一身狼狽的滾在牆角,撞得頭發散亂,連妝也亂了,手上阮郎中給她固定骨節的軟木也七零八落,顯見是被人抓住手拉起來的,以至于她痛得眼底泛起淚光,沖掉了眼下的胭脂。
“你真的看見有人?”他緩緩問。
她搖頭,他一怔。
“不是看見,是感覺。”她道,“我隻聽見後窗撞開,風聲猛烈,然後有人抓起我扔出我,非常的快……我跌出去頭一暈,隻聽見頭頂有風聲,然後你燈就亮了……那人是人是鬼,怎麼可以這麼快?現在去哪了?”
晉思羽擡頭看着後窗外飄搖不休的樹木,緩緩道:“我想……因為前窗鎖起,你又叫破他行藏,所以他從後窗出去了。”
她愕然擡起頭,無意中眼光一掠,又是倒抽一口涼氣。
就在前壁承塵上,釘着一排密密麻麻的烏青的鐵箭,在燈影下光芒爍爍。
“他觸動了機關。”晉思羽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倒沒什麼奇異的表情,“隻要有人不在合理路線内出現在書房前後範圍,都有可能觸動機關。”
“這是什麼人呢?”她喃喃道,“刺客?”
晉思羽拍拍手掌,不多時有人應聲而入,他道:“剛才有刺客闖入書房,全府加強戒備,增加夜班巡視,并立即給我全府搜查。”
“是!”
侍衛領命而去,晉思羽抱起她,她舒出一口長氣,在他懷裡喃喃道:“我剛才以為我要丢命了……”
“你怎麼就沒認為自己會被救?”晉思羽俯臉看着她,笑意淡淡,“如果這人是來救你的呢?”
“救我的?”她瞪大眼,随即一笑,“救我的會把我給扔出去?我倒覺得,八成是你敵人。”
“哦?”晉思羽将她放在軟榻上,“為什麼?”
“你這個身份,不可能沒敵人。”她答得簡單。
他出了一會神,才道:“是,從小到大,我經曆過一百三十一次暗殺,刺客這東西,對我來說,最司空見慣不過。”
他語氣輕描淡寫,她垂下眼睫――如果真的司空見慣從不在意,又怎麼會将被暗殺次數記得這麼清楚?
“叫阮郎中來給你處理下吧,瞧你狼狽的。”晉思羽道。
“大晚上的,也沒受傷,不必了。”她搖頭,“我受了驚吓,心跳有點急,你讓我躺躺,咱們說說閑話就好。”
“要麼我送你回房吧。”
“你呢?”她看着他,“我倒覺得你更需要休息。”
“我送你過去,還得回來。”他苦笑道,“有些麻煩事兒。”
“哦?”
晉思羽卻沒有再說什麼,眉卻輕輕擰起。
她也不說話,閉目養神,一時書房内隻有紙張被風簌簌翻動的聲音,半晌晉思羽過來扶她,她擡頭對晉思羽笑了笑。
看見她的笑容,晉思羽怔了怔,一時自己也沒有反應過來,一句話脫口而出。
“我家老四最近有點動作,我心煩……”
話說出口便覺得不合适,怎麼就說了這個,卻也收不回,隻好苦笑一下。
她不說話,擡起眼詢問的看他,輕輕道,“事情壓在心底不好受,你要願意,把我當個聽客也好。”
“也沒什麼。”晉思羽想了想,在她身側坐下來,輕輕握住她的手,道,“我家老四趁我新敗,動了我派系的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糾合禦史台聯名上本,硬生生把他們給罷的罷撤的撤,其中兵部尚書換了我的舅父,我這位舅父,向來偏愛他,大軍如今還在前方,誰都知道開春還有戰事,征派将領調撥大軍事務都掌握在兵部手中,這萬一故意作梗,我這裡就麻煩了。”
“你家老四?”她對這個比較親熱的稱呼表示疑問。
晉思羽苦笑一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那何至于如此?”她道,“戶部尚書既然是你親舅,就算有所偏袒,也不會偏到哪去,不必如此憂心吧。”
“你不知道。”晉思羽猶豫半晌終于道,“老四和我雖是一母同胞,但是向來不對付,我母後也從不試圖撮合我倆和好,在她看來,兩個兒子,無論誰得登大寶,她都是太後,兩個兒子她都扶植,誰若自己不争氣了,她就會放棄誰,轉而支持另一個,這也是她多年來在大越後宮屹立不倒的法寶,如今……用到兒子身上。”
她默然,半晌道:“可怕的皇家……”
可怕皇家,母不成母,子不成子,兄弟不成兄弟。
晉思羽苦笑一下,在她身側躺下,雙手枕頭,喃喃道:“你看,至親兄弟,卻成你最大攔路石,動也動不得,殺也殺不得,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