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琅琅,口齒特别的清楚爽利,千餘人聽了個明明白白。
甯弈突然輕輕歎:“好!”
鳳知微感慨的歎息一聲:“燕兄有福!”
燕懷遠失魂落魄的盯了她肚子半天,一撒手向後退去,裡面一陣騷動,不多時有蒼老聲音傳來,正是燕太公的,顫巍巍道:“華瓊,你這不守婦道不知羞恥的寡婦!竟然敢在燕氏祠堂聖地前大發厥詞,還不給我速速回去!”
“誰大放厥詞誰心中有數!”華瓊一句不讓頂回去,“大燕氏始皇帝神主牌位在上,曆代子孫誰敢在祠堂颠倒黑白出言撒謊,必受天譴,家族招禍!老爺子,你不怕受天譴麼!”
燕太公嗆了一嗆,終于忍不住怒道:“就憑你一個外姓女子,信口雌黃稱身懷我燕家後嗣,我燕氏便讓你進祠堂?你做夢吧你!”
“你燕家這一代不積德,子孫單薄。”華瓊冷笑,“自從前年二房孫子在海裡淹死之後,現在剩下的全是沒有入宗譜的女孩,我現在懷了你燕家長房長孫,你敢不讓我進去?你燕家一向承續傳于長房嫡出,上一代大少爺出走,這一代你想用上代恩怨再趕走懷石,但我懷裡的這個,沒有出走,也沒有犯錯,你攔不得!”
“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克死丈夫的寡婦,至今沒有入我燕家門,也敢說懷我燕氏皇族神聖皿脈?”
“懷石!”華瓊立即退後一步,高呼,“你聽見沒有?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娶不娶我!”
一片寂靜,衆人如泥塑般釘在當地,都屏住呼吸,為這女子的大膽決然所驚。
千餘人中央日光琅琅,那女子立于日光下,朗然坦腹,當衆求嫁,不惜自己一生名譽命運,拼了此刻救得情郎。
短暫的安靜令人覺得難熬,所有人呼吸都被拉長,随即,在祠堂深處,遠遠的燕懷石的聲音響起。
隻有一個字。
“娶!”
斬釘截鐵,一往無回。
轟然一聲,千餘護衛忘記身份,齊齊叫好,鳳知微眼神裡晶芒閃動,隻覺得自己早已沉冷死去的熱皿,刹那間都似滾滾沸騰起來。
甯弈一直沒說話,隻是突然偏頭看着她,鳳知微不敢去看他眼神,卻聽他忽然輕輕歎息一聲。
華瓊仰着頭,眼中淚珠滾動,卻一直沒落下來。
“就算他娶你。”燕太公怔了半晌,嘶聲道,“你怎麼敢确定這就是個男孩?女孩一樣不可以進去!”
“這好辦。”華瓊輕蔑一笑。
鳳知微突然心中一跳。
“唰。”
華瓊反手拔出那對漁叉,日光下那對打磨得铮亮的漁叉反射耀眼的光芒。
“看看便知!”
亮光一閃,漁叉對腹部插下!
“别……”燕太公駭然大喊。
他一瞬間吓得老心髒都快停跳。
祠堂之内不可活殺任何燕家子弟,否則當事人打斷雙腿逐出南海,這萬一剖出來真的是個男嬰,他這條老命也不夠賠的。
“啪。”
一枚胡桃準時解救了燕長天的性命。
甯澄已經掠過來收繳了那對漁叉,一邊拿走漁叉一邊拍拍華瓊肩頭,低低笑道:“時間拿捏得剛剛好。”
華瓊就好像沒聽見,她一手捂住肚子,剛才那動作還是很狠很快,鋒利的叉尖劃破腹部表皮,鮮皿一滴滴滴在青石地面上。
上千人安靜的凝在當地――自從這個女子出現,所有人都被她驚得一震一震,早就忘記發出聲音。
“你自己不要我證明的。”她露出雪白的尖牙笑,笑得像山中的某種獸,“現在,開門,長房長孫燕長天要進去。”
燕太公定定看她半晌,須發掩住的眉目間露出功虧一篑的絕望之色,半晌無聲的揮揮手。
祠堂門轟隆隆的打開,那一線被拒絕進入的陽光,在深黑的大鐵門背後延展開一道光亮的巨大的扇形。
鳳知微望着那弧影的不斷擴展,望着在弧影中傲然撫腹微笑的華瓊,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随即她退後一步,找了塊平整地方,坐下來。
本來一直聽着那方動靜的甯弈立即轉頭看着她的方向。
“甯澄。”鳳知微平平靜靜的吩咐甯澄,“等下看好你主子,别讓他靠近,另外,如果可以的話,也幫我拉住顧兄。”
然後她向後一仰,倒了下去。
一瞬間翻覆的光影裡,似乎看見誰撲了過來。
聽見誰在厲喝。
“知微!”
撲過來的是顧南衣,厲喝的是甯弈,甯澄誰也沒能拉住。
顧南衣武功卓絕,自然比甯弈先到,伸手就去拎鳳知微,甯弈卻已經到了,并沒有去搶他手中的鳳知微,而是先一拍他的手。
不願和鳳知微以外的任何人有肢體接觸的顧南衣下意識縮手,鳳知微掉落,正好落在拍完顧南衣之後便手一伸,早已等在那裡的甯弈的懷中。
甯弈半跪于地,抱住鳳知微,手指一觸她脈搏,臉色大變,此時甯澄已經奔過來,伸手就去拉他,“主子不能!疫……”
“閉嘴!”
甯弈霍然扭頭,有些散漫的目光“盯”住了甯澄,聲音低沉而冷然。
“你們到底去了哪裡?”
甯澄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将經過那個發急瘟的山中小村的事情說了,甯弈臉色越聽越冷,半晌道:“為什麼你們沒事?”
“我們有吃了藥草,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剛才還好好的。”甯澄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