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侯覺得洛縣哪裡建行宮最為合适?”甯弈問她。
“風水堪輿之說,下官是不懂的。”鳳知微一笑,“不過聽說洛縣黎山景緻天下一絕,依山傍水最能益氣甯神,是個好去處。”
甯弈笑着點了點頭,放下了車簾,鳳知微正要退開,卻聽車駕内甯弈淡淡吩咐道:“魏侯識見天下第一,不如一起去洛縣,咱們一起實地參詳參詳,陛下那裡我給你請假,定會準了的。”
鳳知微一怔,正想說我還要回衙辦事春闱的事兒剛結束我還要上呈貢士名單給内閣,你現在把我拖出去算哪碼事兒,甯弈卻已經不由分說令人分了兩匹馬來,鳳知微皺了皺眉,心知甯弈從來不是胡鬧的人,一邊轉頭吩咐跟随來的下人道:“回去告訴宗先生,我要去洛縣一趟,叫他打發人給我去禮部說一聲。”一邊便上了馬,伴在甯弈車駕之側,果然走不了多遠,甯弈又掀開車簾,道:“魏侯不妨上車來,有件事須得問你一下。”
鳳知微點點頭,正要下馬,忽覺有如芒在背感,一回頭,顧少爺很近的貼在她背後,隔着面紗也能感覺到他老人家不高興,胡桃不動聲色便碎了。
鳳知微賠笑:“少爺,正事,正事。”
顧南衣默然不語,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擡手将她衣領攏了攏,保證沒有一點肌膚露在外面,才放開。
鳳知微汗滴滴的進了甯弈車,還沒坐定,呼的一聲窗簾一掀,一物被空投了進來,精準的落在寬大的馬車裡,穩穩的坐在她和甯弈對面。
顧家小小姐是也。
顧知曉很聽她爹的,一聲不吭蹲在那兩個對面,按照她爹的要求――看好那個男的。
鳳知微對甯弈展開抱歉和無奈的苦笑。
甯弈冷笑一聲,手一擡。
顧知曉無聲無息被點倒。
鳳知微“呃”的一聲,心想你連孩子都欺負,給顧少爺知道了要和你拼命,正想表示抗議,甯弈已經一把将她攬了過來,輕輕磨蹭着她耳邊肌膚,低低道:“本王這是為你好,你希望這樣被人看着?”語聲漸漸的低下去,在她耳邊遊移的唇,摸索着一點點靠過來,聲音低沉而帶笑,醇酒般的醉人,“嗯?”
鳳知微覺得他的唇靠過的地方,都灼灼的燒起來,想來自己耳朵一定紅了,趕緊向後一躲,正色道:“如果你拉我上車隻是為了輕薄,咱們大可以在此分道揚镳。”
甯弈不睬她疾言厲色,照樣在她耳垂上嗅了嗅,覺得她氣息還是那麼清冽純正,這才滿意的放開她,眼神帶着笑,語意卻是冷的,一開口石破天驚,“老二今天要策動虎威大營!”
鳳知微眉梢一跳,已經面色肅然:“你怎麼知道的?”
“虎威大營有他的人,何嘗沒有我的人?”甯弈淡淡道,“那案子查得緊,陛下震怒,雖然還沒有明诏處分老二,卻令老十派了禁軍,将老二的宅子守了起來,老二發覺不對,買通守衛逃了出來,我以為他要去長甯藩,他卻直奔了虎威大營,看來賊心不死,想要和長甯裡應外合,聽說長甯藩那裡豆腐漲價,看來長甯已經在大量的備糧草征軍用,老二想在帝京以虎威大營控制中樞,長甯一路大軍北上,事成後平分天下――真是好算盤!”
“那你去洛縣……”
“洛縣陛下要建行宮密殿是真,但是今天我過去卻是個幌子,我帶了虎符,也可以調不肯從逆的虎威營兵,一萬長纓衛還在前面三屯村等我,另外還可以調駐紮在洛水附近的江淮水軍,從水路半天就到,聯合洛縣守軍,從黎山腳下反抄虎威大營,居高臨下占盡地利,老二要麼就别點兵出營,但動一兵,必皿流成河!”
甯弈這番話說得平淡,眉宇間卻露出煞氣,随即殺氣一現就隐,卻輕輕撫了撫鳳知微的發,“陛下命我出京應對老二……我正在找你,可巧在京郊遇見……”
鳳知微默然不語,眼神晶亮――由來軍令如火,接令就必須立即出發,由甯弈出京的路線,卻可以看出他故意繞了路,顯然是為了找她,想要帶着她――他擔心她一人在京,會被狗急跳牆的二皇子其餘走狗傷害,隻有在軍中才最安全。
一番心思深沉細膩,卻不說與人聽。
她的沉默看在甯弈眼底,卻以為她不願跟随,低低歎息一聲,忍不住道:“知微,不要逞強,讓我保護你。”
鳳知微還是沒說話,輕輕的笑了笑,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道:“宗宸煉的藥,他的東西還不錯,我昨晚想給你卻給忘了,你要不怕是毒藥便用了吧。”
甯弈接過來,掌心裡玉瓶溫潤,和他的眼神一般熠熠閃光,他勾一抹淺笑看眼前女子,心想這人心思深沉細膩,卻從不肯直說與人聽。
日光從車窗縫隙裡溫柔的射進來,色彩淡淡光斑深深,一片虛幻而明麗的光芒裡,兩人相視一笑。
在三屯村,一萬長纓衛無聲無息的彙入了隊伍,而洛水水師副将,早已在洛縣三裡外等候,各自接了甯弈安排後匆匆離去。
甯弈是以出京為陛下看行宮選址的理由而來的,一應軍事舉措都是秘密的,表面上自然要和本地官府接觸,洛縣知縣陶龍欣因此帶領所有縣衙官員出城接着,此地也算京畿範圍内的重地,風景又好,日常官員貴胄往來極多,知縣經常接待貴客,所以即使今日來的是炙手可熱的皇子親王和名動天下的魏侯,陶龍欣也沒有失态,不卑不亢舉止得體,鳳知微瞧着很有幾分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