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當年五國帝君繼承人,因為那互不侵犯誓言,都曾詢問過将來要遵守到何時,當時大瀚帝君一聲朗笑:“這天下,誰愛要,誰拿去。”
軒轅帝君低咳:“不要拿這種無聊的問題來問朕。”
大燕帝君遙望陸地之南,神态淡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而大成帝後攜手宮阙之巅,聞言亦雲淡風輕:“管得了今時,管不了後世,向來無鐵打的江山,便是我大成,就算今日繁花着錦富盛一時,将來也難免子孫不肖四海不甯,那又何必操心那麼多?”
這是野史裡流傳的故事,至今铮铮飛揚着絕代五聖曠朗風華,據說那個故事的最後,神瑛皇後還曾對着長青神山終年不化的積雪,給子孫後代留下了一條鐵訓,至于那鐵訓的内容是什麼,隻有大成長孫皇族後代才能得知。
而當年退出朝堂的皇族們,想必也曾給子孫後代留下了維護大成皇族皿脈的遺訓,然而時事變遷,滄海桑田,如今看來,仍然記得并遵守誓言的,隻有軒轅氏了。
這位皇族後代,個性寬和,他曾于鳳夫人逝後,和鳳知微暗示過,他的組織服從鳳知微一切調遣,并永久保護她的安全,至于這把握在她掌心的劍,是用來保護自己,還是出鞘傷人,由她自決。
鳳知微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
有些事走到最後,常常便是四個字“身不由己”。
“秋尚奇重傷不治,淳于鴻提為主帥,朝廷可能派來監軍。”鳳知微在油燈下翻着密報,忽然擡頭看着宗宸,“秋尚奇……真的是戰場受傷?”
宗宸默然半晌,答:“不是。”
鳳知微沉默,沒有繼續問下去,一時間心中有微微的涼意。
當皇嗣案爆發,宗宸必然會從各個角度,掐斷所有可能暴露她身世的線索,所以,秋夫人突然重病不能言,所以,秋尚奇在北疆“被流矢所傷”。
一條性命的保全,需要那麼多的犧牲,而且,由不得她拒絕。
她已在不知不覺間,背負了那麼多條性命。
“大越臨陣換帥……”鳳知微又翻開一封,“戰事膠着,大越皇帝不滿,本來派三皇子安王晉思宇監軍,不想這位殿下監了沒兩天,臨陣斬将,竟然自任主帥!”
她啧啧贊歎一聲,道:“好,好,竟然敢冒天下大不韪臨陣斬将,這位何許人也?我以前對境外各國不甚關心,竟然沒聽說過。”
“這是大越嫡出皇子之一,聽說很受皇帝寵愛,大越和天盛不同,一直沒有立太子,這位呼聲最高。”
“個性如何?”
這回連宗宸都沉默了一下,半晌才道:“難以捉摸。”
能有看似溫和其實眼高于頂的宗宸如此評價,這位大越新主帥,看來着實不是個簡單角色。
鳳知微笑了笑,又換了一封。
“西涼國主駕崩,一歲半皇太子即位,太後臨朝聽政。”鳳知微“咦”的一聲,道,“殷志諒死了?”
“據說死了有陣子了,一直秘不發喪。”宗宸道,“直到确定顧命大臣,皇太子才以幼齡即位。”
“為什麼秘不發喪?”
“不知道,西涼在殷志諒駕崩後,似乎亂了一陣子,隻是被小心掩住了,天盛那段時間,北疆有大越戰事,南疆有常家變亂,便沒有顧及西涼這邊的異常,倒是我們當時有一部分人在靠近西涼的閩南境,隐約得到了一點消息,然後直到現在,皇太子才即位。”
鳳知微一笑,将密報撂開,道:“說到底那是别國的事……這是什麼?”
密報中夾着幾張箋貼,不是天盛風格。
“是密探從西涼轉來的一些文書拓版,正是從這些西涼内政往來文書中,我們看出一點殷志諒駕崩後的西涼,曾經按下了國主的喪信。”
鳳知微正要看,身側顧知曉突然爬過來,抓過她手中那幾張箋貼,在小肥爪中揉啊揉。
鳳知微要拿回來,顧少爺已經助纣為虐的幫他家顧知曉開始拿那幾張箋貼疊紙玩,兩隻筆猴不甘寂寞,一邊抓一角的一拉,“嚓”一聲,好好的箋貼一撕兩半。
鳳知微柳眉倒豎,準備把那幾隻抓過來揍屁股,宗宸打圓場,“沒事,也就是個附言,不重要的東西。”
“孩子不能慣。”鳳知微歎口氣,苦口婆心教育她家死心眼的顧小呆,“女孩子慣壞了,長大以後會很麻煩。”
這個萬事不在心的人,為什麼就比她還會慣孩子呢?
“不要學你。”顧小呆專心的給他家顧知曉疊紙,頭也不擡,“知曉要快樂。”
顧知曉感動的撲過去,用不多的幾顆糯米細牙啃他的手指,被她爹嫌棄的推開。
鳳知微垂下眼,微微抿了抿唇。
他是在說,不希望顧知曉像她這樣,一生被拘束被背負,做不得自己嗎?
這實心的玉雕啊,從什麼時候開始,看得如此清楚,又如此語氣清淡着,用他的方式來疼憐。
那邊顧知曉格格笑起來,顧小呆的疊紙疊好了。
疊得很簡單,細長的葉子形狀,鳳知微怔了怔,認出那是她曾經教顧少爺做過的葉笛。
草原上很少樹,顧少爺已經很久沒有吹到過他的葉笛,念念不忘,連折紙也折了一個。
顧知曉啊啊的去要,顧少爺卻讓開她,怔怔凝視着手中的紙葉笛。
一瞬間想到隴西暨陽府那夜,她在他身側,翻飛着葉子的手指柔軟,眼眸裡有欲流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