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赫連铮偏頭打量她,覺得這女子就是臉黃了點,眉垂了點,細看來也不是很醜的,而且他就是喜歡她這種看似平靜其實萬事都很睥睨的勁兒,忍不住越想越愉快,一揮手,“八彪!”
那八個使金絲彩鞭的彪悍護衛轟然應聲邁上前來。
“聘禮!”
八人各從懷中掏出一個黃布小包,珍而重之的奉上。
什麼珍稀寶貝?
鳳夫人再次怒上眉梢,正要把這幾個布包給踩扁,卻接到鳳知微不贊同的眼光,忍住怒氣退後一步。
“奉上我族最珍貴的聘禮,給我的女人。”赫連铮高聲道,“正如蒼鷹離不開天空,羊群離不開草原,呼卓十二部所有的勇士,也離不開它!”
八彪動作一緻,唰的掀開黃布。
一堆細白粉末,雪光耀眼。
鹽巴。
滿院子噴笑出聲,鳳夫人瞪大眼睛,鳳知微啼笑皆非,安大娘縮在水缸後,笑得渾身顫抖:“鹽巴……聘禮鹽巴……”
赫連铮卻高昂頭,肅眉目,一點不為衆人嗤笑所驚,神态睥睨,“中原婦人,就是沒見識!”
“确實是珍貴的聘禮。”鳳知微笑吟吟點點頭,“呼卓部僻處北疆,遠離海岸線,鹽巴本就是民生必不可缺的重要物事,少了绫羅綢緞可以穿牛羊皮貨,少了雞鴨魚肉可以吃羊肉牛奶,少了鹽巴,呼卓部決勝草原的勇士便沒有力氣再馳騁疆場,世子,你是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我,我是不可替代的嗎?”
赫連铮目光一亮,神采飛揚的笑道,“我就知道黃臉婆你不是那些隻看見金銀珠寶的俗女子!”
“我如此獨一無二。”鳳知微始終站着不動,俯看着赫連铮,“那麼輪到你的正妃時,你該用什麼聘禮來表達她的獨一無二和珍貴呢?”
赫連铮嚴肅思考了一會兒,答:“鹽碗子!”
真是鹽巴大王啊……
鳳知微看着一碗鹽巴娶天下女人的呼卓世子,瞬間覺得呼卓王庭真是省錢啊……
她眼神帶着淡淡笑意看過來,從赫連铮微微仰首的角度,正看進她眼眸,那點笑意帶點淺淺無奈和細細憂郁,像無數小小的星火閃爍在彌漫起霧氣的藏藍夜空中,遙遠、飄渺、美麗而不可捉摸。
那樣的眸子,配上那眉宇間開闊朗然的神情,恍惚間臉也不黃了,眉也不垂了,一颦一笑間,自有既端莊又風流的态度,如長空飛卷之雲,無聲無息罩了來,沐浴其下的人,覺得高,覺得遠,卻又覺得溫柔。
赫連铮本來是極不喜歡仰頭看任何人的,不知怎的,此刻卻不覺得這姿勢有什麼不對,似乎她那樣俯身站着,而他在廊下仰首看着,就是天生應該的。
微微恍惚裡,忽然聽見上首那女子,巧笑嫣然的道:“妾身聽聞草原男兒求娶女子,都會彰顯武力,展示雄鷹一般的威儀和氣概,世子願意在妾身面前,一現風采嗎?”
赫連铮聽見那妾身兩字,唰的一下就聯想到華美帳篷,大紅明燭,頭戴花冠的新娘,凝脂般的肌膚……立刻眉飛色舞的答:“是的!得勝的男兒,才配娶最優秀的女子!”
“那很好。”鳳知微“弱質纖纖”的婉轉坐下,道,“妾身不會武功,也不能真的讓您和秋府的護衛過招,妾身有個十分親近的貼身丫鬟,一直很戀慕草原雄鷹的風采,您介意指點一二嗎?”
“你的貼身丫鬟嗎?”赫連铮大笑,“我不和女人打架的,不過既然是你的‘貼身’丫鬟,我也不介意征服她,供你一樂。”
他将貼身和征服兩詞,咬得很重,鳳知微有趣的瞅着他,揮了揮手,道:“衣衣,有人要征服你”。
華麗麗天水之青,華麗麗軟綢面紗,華麗麗吐掉半個小胡桃等在一邊,早已十分之不耐煩的顧丫鬟,慢吞吞走上前來。
顧少爺豐姿國色,衣帶當風,這麼慢吞吞飄飄逸逸走過來,除了個子實在太高了點是個小缺憾外,其實很有幾分韻味,看在中原人的眼底覺得這女子太高步子太散,看在赫連铮和八彪的眼裡,眼睛齊齊都亮了。
“中原女子也有這麼高的個子!”赫連铮回頭對八彪笑道,“比我王姐還高。”
“潔絲麗公主是草原最美的夜莺,沒有人能比得上。”一個面上染了靛青飛鷹的男子粗聲道,“不過這個女子看起來也不錯。”
“三隼是看上她了嗎?”赫連铮大笑,“那你去吧,赢了我就把衣衣賞給你。”
“謝世子!”那個叫三隼的壯漢,興緻勃勃脫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壯的腱子肉,赫連铮還追在後面叮囑一句,“輕着點,别傷着美嬌娘。”
“沒事兒。”三隼漫不經心揮揮鞭子,“屬下會心疼自家婆娘的。”
鳳知微慢條斯理剝着胡桃,聽着那幾人自說自話,悠悠道:“世子,咱們中原人說話比較含蓄您是知道的,雖說是指點,可也算是比武,這比武總有個輸赢,咱們是不是要博個彩頭?”
“彩頭?”赫連铮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難道你覺得你還有勝算?”
“總要有彩頭才好玩嘛。”鳳知微細心的剔去胡桃上的皮,“您既然對勝有十足把握,不問我的意見就把我的衣衣賞人了,難道一個彩頭都不敢應?”
“你的就是我的,你的丫鬟也是我的人。”赫連铮斜眼道,“需要問你什麼意見?也罷,彩頭就彩頭,既然你要賭,把自己輸光了可别怪我。”
“願賭服輸。”鳳知微笑吟吟,“誰賴賬,從此後倒爬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