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睡個好覺……”甯弈緩緩摸着她的發,“難得你我之間能如此和睦一回……”
“隻要王爺容得我。”鳳知微抿着唇,“這樣的和睦會有很多。”
甯弈笑笑,沒有接話,手勢卻略微緩了緩,鳳知微轉開眼睛,目光垂落。
“剛才去前院了?”甯弈在她耳邊低低問,“有什麼新奇事兒,要告訴我嗎?”
“有。”鳳知微回首,已經再次笑意吟吟。
“哦?”
“二皇子對的那幾句詩兒,實在是歎為觀止……”
她含笑和甯弈聊了幾句,見甯弈依舊眼色朦胧似聽非聽,笑道:“真是酒深了……”
“賞碗醒酒湯吧。”甯弈笑推她,“得是你親手做的。”
鳳知微凝目看他,一笑,站起身來。
“好。”
木門吱呀一聲開啟,她纖細的身影出門去,開啟的門蕩出一室的日光光影,映得她身影有些模糊,而甯弈沉在日光照不到的暗影裡,凝望着她離開。
半晌鳳知微回來,含笑端了醒酒湯,放在他榻側小幾上。
“酒大傷身,我給您把把脈吧。”
她微笑,伸出手去。
“倒忘了你還擅醫理。”甯弈伸出手來,淡淡笑道,“我也就是有點暈。”
他揚臉看她,眼神幽光閃耀,鳳知微含一抹溫存笑意,凝神把脈,半晌松開,笑道:“是,王爺身體底子好。”
随即将醒酒湯奉上,甯弈望着湯,沒有接。
“我做的湯,也許王爺不敢喝。”鳳知微笑着放下湯,“我還是端走吧。”
她剛轉身,一隻手伸過來,接走了那碗湯。
“鸩酒或許甜蜜,良藥必定苦口。”甯弈一氣飲盡,“不管什麼滋味,總得親口嘗了才知道。”喝完懶洋洋起身,“不早了,我還有事。得走了。”
鳳知微在他身後施禮:“恭送王爺。”
甯弈卻突然停下回身,似乎步子不穩身子一斜,鳳知微隻好伸手去扶。
甯弈就勢橫肘撐在她的肩,将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她肩上,鳳知微皺眉,眉還沒皺完立即又擺出習慣性的微笑。
甯弈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這小女子似乎已經習慣了時刻擺出一張笑意盈盈的面龐,笑得不傷紅塵,笑得不驚風雨,笑得到了最後,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表情。
這一生她都要以這樣的假面,活到底麼?
他突然伸出手去,取了她面具,手指在她眉頭上揉了一揉,道:“皺起來,皺起來。”
鳳知微啼笑皆非看着他――真是瘋子,人家都是撫平眉間皺痕,他倒好,要她皺起眉來。
“不是說還有事麼,走吧走吧。”殿下不喜歡看她假笑,她也覺得裝得累,戴回面具,幹脆推他,“不送了不送了。”
甯弈俯下臉,一縷烏發垂落眉間,襯肌膚如雪眼眸迷離,更添幾分魅惑,在她耳邊低低笑道:“我知道,你是巴不得早些送走我的。”
“王爺玩笑了。”鳳知微拂拂鬓邊發避過他近在咫尺的唇,臉色力争自然,“微臣恨不得您天天駕臨府中,好給微臣眉間多添幾縷愁痕。”
甯弈望定她,一笑不語,當先而行,兩人回到亭中,鳳知微意外的看見,号稱“酒醉去睡”的十皇子甯霁,紅着臉在亭中繼續喝酒。
“老十今兒先醉了,沒給老六擋酒。”二皇子指了他笑道,“以前每次隻要老十在,老六再也醉不了,這回可沒人給你擋了。”
“也許是魏府的酒,滋味更好些。”七皇子溫文爾雅的笑。
“都來看看我給母妃準備的壽禮如何?”五皇子也已半醉,突然從袖囊裡取出一個精緻的筆筒,“閩南布政使派人在十萬裡大山裡搜尋了半年,才尋到這一對天下僅有的寶貝,今兒剛送來,正好給你們開開眼。”
“一個筆筒有什麼稀奇,貴妃娘娘好翰墨,什麼筆筒沒見過?”二皇子正要搖頭,突然“咦”了一聲。
镂空的細竹筆筒裡,一處空隙處突然冒出一雙骨碌碌亂轉的眼睛。
“老鼠!”十皇子大叫一聲,往後便栽,五皇子一把扶住,笑道:“老十你怎麼還是這麼膽小,太沒皇家氣宇了。”
十皇子讪讪的紅了臉,此時筆筒裡那小東西已經鑽了出來,卻是一對極小的猴兒,不過手指大,毛茸茸的圓腦袋,眼睛烏黑而圓大,尾巴短小,難得的是一色金燦燦的毛發,宛如黃金鑄成,極其乖巧漂亮。
“這是傳說中的筆猴吧?”七皇子驚歎,“這東西不是說早已絕迹了?從哪裡找來?竟然還通體渾金,傳說中筆猴毛色或棕灰或橙黃,怎麼會有這麼稀罕的毛色?”
五皇子難掩得意,“閩南布政使高繕是個有心人兒,這對筆猴,是他從閩南十萬裡大山中最擅馴獸的獸舞族中尋來,天下隻此一對,母妃擅文,若有這一對小東西磨墨遞紙,谑笑玩樂,想來可消解她深宮寂寞。”
衆人看着那筆猴可愛,都伸手把玩。
“五哥真好孝心。”甯弈負手俯身看那對小東西,笑道,“這下貴妃娘娘身側,毛爪添香,短尾侍墨,真是一大風雅美事。”
衆人都笑,五皇子道:“老六你别油嘴滑舌,我問你,母妃壽禮你可備好了?”
“我自幼長于貴妃膝下,貴妃也是我的母妃,自然早早備好,隻是卻比不得五哥巧心了。”
“那就好。”五皇子扯出一抹淡淡笑意,“也不枉母妃精心養你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