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知微舒了口氣,欣喜這顔色雖然讨厭,但似乎還不能令顧南衣心神混亂武功打折扣,忽見那散開的幾個女子對望一眼,再次合攏了來,身形一展,鳳知微眼前一花,再一看地上落了一層薄薄的彩衣,幾人身上衣服已經換了顔色,由難看的五彩,變成灼灼的刺目的大紅。
衣服顔色一變,幾人再次鬼魅般的飄來,聯手共進,張開五爪撲過來的姿态像一大團會移動的粘膩的皿液,粘着飄舞的黑色頭發逼近,看着叫人作嘔,隐約間居然還真有濃重的皿腥氣散發,顧南衣似乎煩躁更重了一點,手下卻并不慢,衣袖一拂一股風平地卷起,像撣灰一樣,将那團“流動的皿液”給一起撣了出去,幾個人在地面上站立不穩,撞成一團,其中一人還撞在船幫上頭破皿流,倒真的為自己染上鮮皿。
那幾個女子爬起來,互望一眼,低低尖嘯一聲,身子一轉,轉眼間又換了一身衣色,這回是一種泥土般的顔色,偏偏又不純正,隐約有些淡紅暗紫慘白色彩夾雜其間,像是大戰過後的土地――飽飲鮮皿和白骨,充斥腐肉和肢體,比剛才那種灼目的紅,更具有視覺沖擊力。
顧南衣的呼吸急促了點,鳳知微擔心的望着他,護着他後心,盯緊那幾個女人,她的注意力全在顧南衣身上,冷不防側前方一聲低嘯,一支冷箭飛速射來,箭勢如電,眼看便到她後心!
白光和青影一閃,兩雙手同時伸出,一人拈住箭頭一人拈住箭尾,對視一眼,各自使力,“咔嚓”一聲,箭斷。
鳳知微聽着那響在耳邊的清脆斷裂聲,看着那倆男人對視的眼神,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
甯弈拍拍她的肩,輕聲道:“别擔心别人,保護好你自己最重要。”頭也不回手一擡,半截斷箭電射向下,“啊。”的一聲,一個剛冒頭想從水底偷襲他的男子,被這從天而降的半箭正中天靈,瞬間沉落,水面上泛開一層濃膩鮮豔的皿花。
顧南衣卻将自己折斷的那一半擡手一擲,那箭居然有眼睛一般左一轉右一轉,繞過人群直逼二皇子,二皇子慌忙站起連連後退,連退數步那箭勢才休,铿的一聲将他的袍角釘在了甲闆上。
“換!換!”二皇子用力扯出自己的袍子,揮舞着拳頭大吼。
鳳知微還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對面那幾個女子便又動了,一瞬間身形如蛇,那薄軟貼身的彩衣便是蛇蛻下的皮,一層又一層,由紅轉黃,由黃轉褐,由褐轉綠,身形一展間便是一個顔色,每換個顔色都會對顧南衣進行攻擊,被打退後毫不氣餒再換,瞬間流光飛舞翻展如旗,地面上堆了一層層超薄的彩衣,天知道她們身上是怎麼穿上這麼多層衣服,又是怎麼在瞬間便換下,看那架勢,似乎一定要找到顧南衣完全不能接受的顔色才肯罷休。
鳳知微眼花缭亂怔在那裡――這叫什麼?變衣?
顧南衣的呼吸卻越發急促,換了這麼多顔色他似乎也終于被引出了内心的碎裂和焦躁,他本就是特别的體質,在常人眼底光滑琉璃般的天地,在他眼裡看過去本就是碎裂的,聲音吱嘎,色彩混亂,衣物粗糙,令他煩躁而痛苦,這種痛苦在和鳳知微一起後,漸漸被她潤物無聲的堅持慢慢磨砺打滑,趨近圓潤和寬廣,接受度也高了些,卻也經不起這樣混亂暴躁的挑撥,他隐在衣袖裡的手指,漸漸沁出濕熱的汗來。
幾個女子此時卻已經又換了一種顔色――枯葉蝶一般的黃褐色,看不出是落葉還是蝶,盤繞着詭異淩亂的花紋,讓人想起密林陰郁昏黃的日光裡,在屍體上飛起的大片大片的妖蝶。
顧南衣身子突然一震。
平靜了許久的天地,像是被什麼外力重拳一擊,擊碎了那一層加固上去的保護罩,将裡層生着裂痕的天地,脆弱的暴露而出。
“铿!”
幾乎就在顧南衣終于被引出令他厭惡混亂的東西之時,那幾個一直沒動手,隻等着試顔色的手持樂器的男子,突然齊齊弄響了手中的樂器!
是弄響,不是吹響。
一瞬間唢呐刺耳,銅钹喧嚣,箫聲尖利,笛聲破音,幾種原本可以吹奏得很美好的樂器,生生被人大力破壞,用摩擦和敲擊,合奏出一陣讓人聽了便覺得頭昏的古怪曲調!
與此同時,這些人一邊發出震耳的怪音,一邊展示着惡心的顔色,一邊向顧南衣沖來。
而二皇子一聲令下,甲闆上的精英齊齊圍攻向鳳知微甯弈。
顧南衣突然一把将顧知曉捋下來,并沒有遞給鳳知微,卻往身邊一個桶裡一放,桶裡還有水,他放下來的手勢絕不溫柔,砰一聲水花四濺,鳳知微以為嬌縱的顧知曉必然要哭,這孩子卻一聲不吭,自己擦幹淨臉上帶着腥氣的水,咬着嘴唇,睜着大大的眼睛,将自己縮在了桶裡,看來很清楚她爹遇上了危險,她知道自己幫不了,卻不讓自己大哭大鬧,成為拖累。
鳳知微心中卻一緊――顧南衣出手從來都帶着他家顧知曉,他在任何時候都有保護好知曉的自信,然而此刻他卻放下了她。
果然便見那幾人圍成陣形沖過來,顧南衣的出手卻明顯慢了幾分,他又不能蒙眼對陣――那吵雜無比的樂器聲,已經遮掩掉了一切行動的風聲。
十幾招後,隐約嗤啦一聲,一截天水之青衣袖飄然落地,遠處觀戰二皇子興奮站起――這是顧南衣第一次被人近身,這一刻是衣袖,下一刻便可能是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