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下臉,手撐着桌案,盯着晉思羽眼睛,平靜而誠懇的道:“你應該研究過魏知,這不是個好人,一向以自己利益為重而不懼犧牲,也一向不算拘泥死闆,你應該明白他這種人在這樣情形下會有的選擇,不是嗎?”
晉思羽眼神變幻,默然不語。
“我不要做你的小妾,這不可能。”鳳知微重重道,“我生來就是為助人得天下的,助你,或天盛,沒有區别,安王殿下,我們各退一步,你放開和魏知之間的國家仇恨,納他為你的左右臂助,他自會投桃報李,還你這茫茫疆土承平天下,到時,你便是四海一統開國之主,天盛、大越、西涼,俱在你禦座之下,到時什麼十萬白頭崖冤魂,還算個什麼?”
晉思羽目光閃動,鳳知微不再說話,自己抱着茶潤嗓子去了。
“我要如何相信你?”半晌晉思羽沉聲道。
“我給你長生散的一半解藥。”鳳知微道,“另一半等你帶我回京都,确保無事後我再給你,同樣,你給我解去一半雙生蠱,不要告訴我解不了,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才不會把你的命和我捆在一起,我隻需要你幫我解去毒人之毒,我想你也不希望你将來的謀士,是個誰都不能靠近的毒人吧?”
“你這叫什麼條件?”晉思羽氣極反笑,“竟然還在要挾我,這就是你的誠意?”
“我還沒說完。”鳳知微淡淡道,“不給你全部解藥,是因為你固然不信我,我又豈敢信你?這本就是必經過程,但是我可以先向你證明我的誠意,你馬上就可以押解我去城樓,我讓天盛退兵。”
“我擒下你,照樣可以讓天盛退兵!”
“你錯了,殿下。”鳳知微搖頭,“你太低估天盛楚王,他豈是為人所挾之人?”
“聽說甯弈對你十分看重。”晉思羽森然的笑,“本王先前一直在想,混進府裡的人,哪個是他呢?”
“混進府裡,他?”鳳知微愕然轉頭,看了晉思羽半晌,忍不住撲哧一笑,“我的殿下,你這話說得實在太不像你了,甯弈進府?天盛統帥,當朝親王,一身系天盛國運的當朝皇子,會為了一個屬下,冒險潛入敵國,以千金之軀身入險地?你覺得,可能嗎?”
晉思羽也忍不住笑了笑,以他對甯弈的了解,确實覺得,不可能。
但看着那女子霧氣蒙蒙眼睛,一句話便脫口而出:“也許你是個例外。”
“我确實是個例外。”鳳知微負手冷笑,“世人都道楚王甯弈和侍郎魏知共禦南海事變,是一對知己主臣,然而卻很少有人知道,知己是知己,有時候,敵人也是知己。”
“敵人?”
“魏知确實失憶過,想必殿下你也知道。”鳳知微淡淡道,“魏知曾在南海回帝京的路上失蹤,流落胡倫草原呼卓部,參加了順義鐵騎,才有了後來的白頭崖之戰,不知殿下有沒有疑惑過,既然楚王和魏知,是知心主臣,為什麼魏知回來後,率領鐵騎轉戰草原,卻從來沒有回主營拜見過楚王,甚至連封賞聖旨都沒去接?”
晉思羽怔了一怔,這事他也聽說過,确實疑惑過為什麼看起來這位魏大人似乎在避着楚王甯弈,此時被提醒,想了一想,恍然道:“難道你當初失蹤,和楚王有關?”
“然也!”鳳知微雙掌一合,“既然和王爺要合作,說給你聽也無妨,當初南海船舶事務司是我的提議,事務司本就是為了平衡南海官場,剿滅南海海寇所設,南海海寇一旦滅盡,閩南和南海将軍的權柄必将大為削減,楚王當時費盡心思才插手進軍方,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個閩南将軍,指望着從此以此入手,好好營建軍方勢力,被我這麼一打岔,如意算盤幾乎落空,等于要從頭再來,你說,他怎麼可能不恨我?而我在這樣的主子手下,又怎麼能安心的活?”
晉思羽沉吟着,将腦中自己以往得來的天盛朝廷政事資料和鳳知微所說的相互印證,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毫無疑點很有道理,這要換成他自己,也要恨上半路攪局的人的。
對于不涉兵權的皇子來說,沒有什麼比掌握軍權更重要的了,他自己何嘗不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做了這個主帥,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心中疑念雖打消了些,面上卻絲毫不露,隻冷笑道:“便是甯弈不會為你退兵又如何?難道我自己打不退他?他來得正好,敢于深入大越國境動我浦城,我要他來得去不得!”
“殿下真要現在打,我也沒辦法。”鳳知微手一攤,笑吟吟道,“可惜今日天盛已經伏擊大營成功,再加上浦城之亂,殿下已經算是小敗,而甯弈既然敢來,也絕不僅僅是用來伏擊的那一出兵馬,在邊境之上,定有大軍等候,如此,便成互相糾纏包圍之勢,勢必一場大戰才能解決,可是現在,适合大戰嗎?”
晉思羽沉默了下去。
“越軍剛敗,兵員補充還沒到位,要等年後才能完全補上,眼下又正值喜慶年節,别人都在報喜讨彩頭,你這邊卻打亂兵部明春作戰計劃妄動幹戈,一旦開戰,還在浦城的監軍必然報上朝廷,必定提起被伏擊之敗和浦城之亂,傳到陛下耳朵裡,便是你又敗了一場。再被你那些在京兄弟們嚼嚼舌根……”鳳知微語重心長,“便是你後來勝了,也不算勝。”
晉思羽幹脆不說話了。
“于今之計,是速速令天盛退兵,然後整頓浦城,安撫監軍,将事态縮小在最小範圍内。”鳳知微道,“那麼一場大戰便變成短兵相接,甯弈兵臨城下便變成無功而返铩羽而歸,殿下時當年節依舊不曾放松警惕,大軍整肅如臂使指,敵軍年夜偷襲而未有大損,報上去還可以赢個嘉獎。”鳳知微笑吟吟道,“再加上收服天盛名臣魏知之功……皆大歡喜,歡喜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