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衣,在那人手指指向鳳知微鼻子的那一刻,用一雙筷子,夾掉了人家的手指。
“啊!”
慘叫聲尖利得似乎連瓷碗都能震裂,顧南衣嫌吵,十分不滿的手指一彈,兩根筷子擦着那少年兩側耳畔飛過,帶落兩鬓頭發無數。
這一手不懂武功的人不知道,鳳知微和那寬袍客相處一陣子卻明白,筷子那麼鈍圓的東西,卻能和利器一般割掉輕細的頭發,想想都令人覺得發毛。
教訓到這樣也夠了,鳳知微很滿意的準備拉顧南衣走,忽聽身後那少年在地下翻滾,殺豬般的嚷:“你們敢傷我,敢傷我――我滅了你們……”
鳳知微歎口氣,心想為什麼這種詞兒每次都這個套路呢?
身邊被牽着的人衣袖突然一動,無聲無息從鳳知微手指間滑了出去,顧南衣轉身,直直走到那嚷着要報複的少年面前,平靜站定,擡腳。
“咔嚓。”
他一腳把人家拍在地上的另一隻完好的手給踩扁了。
随即他完全沒有任何起伏的道:“好吵。”
飯堂裡立刻安靜了。
一個書生努力的憋住因為豆子吃多而即将噴薄的腹中之氣……
一個書生嚼也不嚼将一塊鍋巴囫囵吞下了肚……
卻有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什麼人敢在青溟書院傷人鬧事?”
飯堂裡突然起了騷動,不知何時,飯堂門口站了一個錦袍中年人,正是政史院舍監,号稱“鐵面閻羅”的那位。
他身後還跟着一批精悍漢子,是書院專用護衛。
學子們看見這人,比看見顧南衣還要緊張幾分,燕懷石趕緊一溜煙過去,也不找他,卻悄悄湊到他身後随從邊,叽叽咕咕說了幾句。
随即鳳知微看見那随從衣袖一動,不知道塞進了什麼東西。
那舍監一直背對兩人站立,頭也不回,手中鐵球溜溜亂轉,聽那受傷少年說了始末,“哦”了一聲,半晌不說話。
那群官宦子弟得意洋洋回首看鳳知微,露出小子你死定了的眼神,鳳知微對他們展露甜蜜笑意,心中卻在想當初那個被闆磚拍了的吳小公爺死了沒?要是還沒死,趕明兒一定要讓顧少爺和他邂逅一下。
負有處事大權的舍監久久不說話,飯堂裡氣氛更加壓抑緊張,衆人表情複雜,幸災樂禍有之,擔憂同情有之。
直到燕懷石和随從衣袖官司打完,舍監才清咳一聲,慢騰騰道:“姚公子,書院明令不得挑釁生事,你也太……不曉事了些。”
衆人嘩然――今兒舍監是怎麼了?明明人家隻是說了幾句話便被人夾斷手指,結果行兇的人不問,反倒先怪上受害者?
飯堂裡一陣亂哄哄,那群少年個個氣得臉色煞白,大叫:“李舍監!你拉偏架!”
“看我的手!看我的手!”受傷少年将扁扁的手直伸到舍監眼下,悲憤的嚷,“您能視而不見?”
“胡說!”李舍監臉色一沉,眼皮一掀,森然道,“鬥毆傷人,自然也觸犯書院規矩,傷人者,出來!給姚公子賠個不是,醫藥費用若幹,由你負責!”
他說得聲色俱厲,但任誰也聽出其中的偏幫意思,都用古怪的眼光打量着鳳知微,猜測着這小子和舍監是什麼關系,鳳知微卻暗叫不好。
顧少爺鐵定發飙!
她來不及思考,趕緊對燕懷石使眼色,示意他擋在舍監面前好讓她将顧南衣拉走,燕懷石哎喲一聲,一個踉跄便流暢潇灑的倒下去,這邊鳳知微同時哎喲一聲,一頭便絆向顧南衣,一邊直直往他腳下倒一邊哀歎自己是倒了什麼黴,送上臉去給人踩……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顧少爺似乎不願意她被碰着,希望這一踩,能讓這個一根筋被轉移注意力,然後忘記剛才那句話……
顧南衣肩頭剛動。
她倒下去。
顧南衣立即扭頭。
鳳知微竊喜。
一旁的林韶,突然伸手拉住了鳳知微!
“哎呀你怎麼了!”這個一直和鳳知微作對的少年,好死不死的突然良心發現,一把撈住了鳳知微惡狠狠向下栽的身子,“白癡啊你!平地上也能跌……”
“砰!”
一道人影滴溜溜飛了出去,正是好心辦壞事的林韶,刹那間撞上正低頭去看燕懷石的李舍監,将他連同他身後的随從一起撞跌在長飯桌上,叮呤當啷湯水四濺,一堆飯盆飛起半天高,落下來砸進人群,激起一片驚呼。
幾乎就在林韶被顧南衣砸出去的同時,幾條人影閃電般掠起,直撲顧南衣。
顧南衣木然迎上林韶的護衛,白色紗笠一舞間,平地上就起了一層天水之青的旋風。
飯堂裡刹那間一片混亂,碎成齑粉的碗筷食物和四處亂竄的驚惶學子混在一起,鳳知微瞪大眼睛也無法看清戰況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隻知道這座飯堂從今兒起,大概要成為曆史了。
紛擾中隻隐約聽見林韶護衛喊:“拿下,他打了公……”又呼喝:“出長纓腰牌,請援宮……”
有人沖過來,一把扭住了鳳知微的胳膊,鳳知微苦笑,不掙紮。
混戰群中顧南衣突然一扭頭,看見這幕,随即便見天水之青炫然一亮,轟然一聲,地面上劈開一道狹長深溝,位置正在他和鳳知微之間,而他人已經驚電般掠來。
亂得不可開交中,有人厲喝:“報院首,嚴厲處置!”
聽見那聲呼喝,鳳知微仰頭笑了笑,心想自己命怎麼就這麼苦?為什麼在哪都求不得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