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來,想看個究竟。
卻被這手段翻覆的人,吓得個半死。
看皇帝神情,那碎片也沒給甯弈帶來麻煩――要麼甯弈想辦法換過了,要麼就是甯弈在聽甯澄轉述那幾件東西之後,立即做了應對,派人重新做了他母妃的水晶雕像放回原處,所以皇帝派人查看過後,才确認都是栽贓陷害。
鳳知微算算時間,換碎片不可能,必然是後一種。
懷中甯弈呼吸漸漸平靜,鳳知微看着他微白的臉色,心中湧出一絲寒意――皇帝是想試試這個兒子的忠心,故意将計就計下旨賜死的吧?甯弈是猜到父皇一直未去的猜忌之心,也順勢将計就計慷慨赴死,借這一次機會徹底打消皇帝的疑忌的吧?
這對心思深沉的多疑父子!
而甯弈拽着她來這一招,心底也是恨她的吧――他并不知道那證物有的已經被她換去,也并不知道昨夜她的被迫,在他看來,是他自己早有防範,才避過今日災禍,而她當然還是居心叵測圖謀殺他的那個。
“有人一直心懷叵測。”天盛帝突然開了口,神色陰冷,“七年前的大成遺孤案,朕當時心中就有懷疑,辛子硯很快便能查到的事,金羽衛為什麼那麼多年都沒動靜?為什麼唯一一次指揮使出遠差将金羽衛交給楚王暫代,久懸多年的大成遺孤案便立即得以解決?直到昨夜他來誣告,朕才确定,朕身邊果然藏了宵小,辜負了朕多年來的信任!”
衆人都露出震驚之色――原來昨夜針對楚王的告密者,竟然是最受陛下信重的金羽衛指揮使!
鳳知微低着頭,心中也在飛快的盤算,昨夜神秘人是金羽衛指揮使?他為什麼要參合進殺甯弈的事情裡?天盛帝說的他對大成遺孤的回護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和大成,或者說和皿浮屠,到底有沒有關系?
“那個枉顧君恩的小人!”天盛帝衣袖一揮,忍不住憤怒的咆哮,“你便跑到天涯海角,朕也必殺你!”
跑了?
鳳知微皺起眉。
天盛帝似是難耐怒氣,發作之後不住咳嗽,衆臣急忙一陣請罪寬慰,人人知道一場大禍消弭,都有輕松喜悅神态,隻有慶妃和韶甯,木立當地,神色陰沉。
昨夜金羽衛指揮使密告,提及避孕藥丸,天盛帝自然要問慶妃,慶妃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當下哭倒在他懷,說自己如何迫于楚王威逼,進宮後一直被迫服用避孕藥丸,又是如何心中畏懼度日如年,哭鬧了半夜,哀哀婉轉梨花帶雨,勢必要将甯弈這一大罪闆上釘釘,天盛帝自然暴怒,慶妃正歡喜甯弈這下無法翻身,誰知去驗藥的太醫院回轉來,卻說那藥,不過是人參大補丸。
當下情勢颠倒,慶妃先前一口咬定甯弈給她的就是金羽衛拿來的那藥,此時再想反口也是來不及,當時天盛帝神色陰沉盯着她半晌,卻最終一言不發拂袖而去,她厚顔跟着,皇帝也不理她,這還是慶妃進宮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冷遇,心下不由惴惴。
她知道天盛帝雖然好色,但心中卻有個不可動搖的原則,便是後宮不可幹政,甯氏早年便是外戚出身,他怎麼會讓别人沿着自己的稱帝之路前行?所以一直對後宮管束很緊,再受寵的妃子,也不可妄議朝臣朝政,所以她明明深恨甯弈,卻在沒有十足把握之時,一直不敢輕易動他。
好容易以為找到機會,不想卻是個陷阱!
慶妃怔怔的立着,眼神翻湧,皇帝雖然還靠在她臂上,她卻以女人的敏感感覺到,他心底那種信任的寵愛已經消減,從今以後,隻怕她萬難再獲得皇帝無微不至的庇護了。
這麼一想,心中便微微一涼,再看看跪坐的鳳知微和昏迷的甯弈,兩人都容貌清美,看似無害,然而隻有她最清楚他們的虎狼之性,做這兩人的共同敵人,天下誰人能活?
她已失去皇帝庇護,今日他們若不死,來日便是她死!
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等待時機,不過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
慶妃衣袖下的手指緊緊捏起,眼神裡獰厲之色一閃而過。
“今日鬧了半天,也罷了。”天盛帝疲乏的揮揮手,“外面的兵撤了,來人,送楚王進内室好好休息,還有你,知微……”他注視着鳳知微,帶着微微笑意,“老六說和你情投意合,如今看來也沒騙朕,今日這喜宴有點荒唐,改日朕再給你們隆重操辦吧。”
甯弈被喜氣洋洋的仆人們送進内室,鳳知微“啊”的一聲擡起頭,張了張嘴,風波即過,此時才想起,這個黑心王爺,一箭數雕,竟然還趁着這件事,讓自己成了他的王妃!
聖旨已下,名分已定,此時當着衆臣的面抗旨,實在不是好時機,更何況還有心懷叵測慶妃在側。
她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說出什麼來,天盛帝含笑擺擺手,轉身就走。
“陛下!不能嫁!”
一瞬間鳳知微險些以為是自己忍不住開口拒絕,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那個女聲是慶妃的。
天盛帝愕然回首,慶妃已經撲了過去,噗通一聲跪在他腳下。
“陛下……”她微微喘息,抓着天盛帝的衣角,滿臉驚惶畏怯,卻一時并不開口說話,隻将眼神裡無限驚恐向天盛帝傳遞。
天盛帝本要發怒,然而看她這畏怯嬌弱神情,心中一動,語氣出口時便軟了些,卻還是有幾分不耐煩,“什麼事?”
“陛下……”慶妃嗚咽,在天盛帝耐性的巅峰時刻恰到好處的開口,“大妃不能嫁楚王!大妃是大成餘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