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讓他搜!”轎子裡傳來燕懷瑩忍着哭音的聲音,帶幾分毅然的悲怆,“進了這門,我就不是燕家小姐了!”
進了這門,忍了這辱,丢了那燕家小姐,還有更好将來!
燕懷遠聽懂了這意思,他也不過虛攔而已,立即松開手,護衛掀開轎簾,将轎子連同燕懷瑩上上下下都搜了個幹淨,對甯澄點點頭。
甯澄望望前院方向,眼底閃過興奮和快意的光,揮了揮手。
小轎悄無聲息的擡了進去。
燕懷遠諾諾退下,遙望着被矮矮镂空花牆圍着的靜心軒,眼底閃過得意的光。
他從另一條道匆匆離開,沒有發覺前方花樹後有兩條人影站着。
鳳知微默默負手站在那裡,隻覺得空蕩蕩的胃被酒液燒得難受,燕家會有舉動,會在甯弈這裡下功夫在她意料之中,但是這樣送人還是在她意料之外,實在沒想到燕家竟然不知羞到這地步,連嫡出大小姐都能這樣送了出去。
更意外的是,甯弈收了。
自從半途遇險,甯弈和她身邊的保衛已經上升到鐵桶般的地步,甯弈一般不會這麼早睡,剛才燕家送大小姐來他應該知道,若無他首肯,燕懷瑩也斷不可能進入院子一步。
鳳知微在花樹後的暗影裡笑了笑。
楚王風流滿帝京,認識他這麼久,除了妓院遇見那次,其餘時候她還真的不曾感受過楚王“風流”,不過今晚,總算是找到感覺了。
也是,人家已經憋得夠久了,從出京到現在,三十一天另十八個時辰沒女人了,想想實在不人道。
鳳知微手撫着沾滿夜露的花樹,觸手潮濕冰涼,像此刻她不住翻湧的胃,她突然便失去了回院子睡覺的興趣,轉身道:“顧兄,我們散散步吧。”
顧南衣望着她,隔着面紗也可以看見他眼睛晨星般熠熠發亮,“你累了,你要睡覺。”
鳳知微擡起長睫瞅着他,半晌一笑,慢慢道:“是呀,我累了,我想睡覺,可是今晚院子裡有客,我還是讓一讓,明天另找個院子睡覺吧。”
顧南衣卻不肯走,他将鳳知微的意思理解為床被人占了,想了很久猶豫了很久,忍痛道:“那你和我睡。”
“……”
已經轉過身的鳳知微一個踉跄,趕緊扶住了樹,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顧南衣晶亮的眸子,想了半天隻好提醒他:“你最讨厭和人一起睡的。”
顧少爺摸出一個胡桃慢慢吃着,用很平淡的語氣表達很巨大的犧牲,“我是你的人,可以睡。”
“……”
鳳知微又是一栽,花樹被她撞得花朵紛紛欲落,顧少爺拂去她頭上碎花,牽了她衣袖,道:“走,睡覺。”
好吧少爺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你是保護我的人你可以犧牲一下把床讓給我睡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精簡字數這麼言簡意赅這樣子說話會死人的。
“我今晚不想睡覺。”鳳知微抱住樹,堅守陣地,“真的不想睡。”
顧少爺卻很堅持,“你不舒服,去睡。”
鳳知微知道顧少爺的執拗性子,一件事一旦堅持起來那是很可怕的,看他吃胡桃就知道了,她萬分恐懼顧少爺說得不耐煩了一把将她打昏了帶去睡就麻煩了,突覺肚子一陣咕咕亂響,随即有些絞痛,趕緊道:“等下就睡,現在我肚子不好,要上茅廁。”
顧少爺松開手,鳳知微左顧右盼,看見側前方不遠處有座公用的茅廁,趕緊甩脫顧南衣奔了過去。
她奔進茅廁,這才覺得肚子還真是痛得厲害,敢情不适應南海海鮮的腸胃,今晚徹底造反了,她蹲在那裡,起不了身,忽聽見遠遠的甯澄的聲音,似乎在安排着人。
她怔了怔,這才注意到,這座精緻的茅廁是緊靠着靜心軒的,燕家财力雄厚,不怕靡費,為方便人遊園,茅廁都建了好多個,還建得比人家屋子還講究,而這座憩園的全部建築,講究細緻精美,所有院牆都是镂空花牆,裝飾意味大于遮擋意味,于是這座幾乎無人來用的茅廁就靠着靜心軒最後一進她的房間,斜過去就是甯弈房間的後窗。
這個位置可不太好,她歎口氣,有心要起身離開,可是肚子造反,隻好繼續蹲着。
甯弈此時已經結束了入定,從清冷的月色下起身,聽見甯澄的腳步聲,從自己房間出來。
他并沒有多想什麼,随口問:“什麼時辰了。”
“三更。”甯澄答。
甯弈覺得這小子語氣有那麼點古怪,但還是沒有多想,又問,“前方席散了沒?”
“那個魏還沒回來。”甯澄悻悻道,“快點回來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
“啊沒有。”甯澄道,“主子您該歇了,那個魏馬上也該回來了。”
甯弈默然不語,心想那女人真是貪杯,道:“去準備點醒酒茶,再準備點心。”
“我記得一個時辰前您剛吃過點心。”甯澄一向很喜歡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又餓了,不成?”甯弈淡淡瞟過去,甯澄閉嘴走開,一邊走一邊咕哝,“看不見了瞪人眼神還這麼兇。”
甯弈聽得清楚,于無人的暗影裡,無奈的笑了笑。
别人都說他慣這個護衛慣得莫名其妙,猴子精似的縱得無法無天,和他平日作風不符,隻有他才知道,有甯澄在,那些沉重而晦暗的霾雲裡,才有一絲值得人心情舒爽的亮色。
“要松瓤酥和薄荷糕,不要油膩膩的鵝油卷!”他突然想起來,又關照了甯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