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帶班值夜的是一位員外郎,尚書大人還在假中,兩位侍郎一位有病告假,一位不輪值,重任雖說落在這員外郎肩上,他也沒當回事,三更過後,帶了幾個人,例行的打了燈籠繞庫一圈。
燈光悠悠在小道上漂移。
紙燈突然旋轉起來,燈中的蠟燭顫顫欲熄,員外郎伸手去護燈籠,忽覺頭頂上掠過一陣風。
他擡頭一看,便見牆頭黑影一閃不見。
員外郎大驚,急忙帶人趕過去,忽然眼前一黑,有什麼東西呼一聲當頭罩落,似乎是個麻袋,隐約聽得身後一陣掙紮聲響,似乎自己帶的人也被人用麻袋罩住,員外郎想要呼救,對方卻隔着麻袋極其準确的截了他的啞穴。
員外郎發不出聲音,心中涼了幾分,心想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的點穴?這麼高深的武功,就算宮中幾個供奉高手都不會的,來者是誰?
随即感覺到自己被人背上肩頭,走了一陣,随即向下又走了一陣,将他重重一扔,撞到地上凸凹不平,險些将屁股咯破。
員外郎昏頭昏腦裡隔了麻袋摸了摸,又回想了一路路線,隐約覺得并沒有走出禮部的範圍,這裡似乎是禮部後院裡後廚的一個地窖,挖了存放過冬蔬菜之類的,他屁股下不就壓了個蘿蔔?
這人擄了他,不殺他,扔了到地窖來?
随即員外郎又想起,禮部早先是大成一個貴族的大院,這地窖原先是儲冰窖,挖得極其隐秘,不是對禮部比較熟悉的人,外部的人,是根本不知道的。
這麼一想,員外郎的心突然跳了兩跳,隐約間覺得似有危險迫近,沉沉的壓了過來――一窮二白的清水衙門,有什麼好讓人惦記的?
除了春闱試題。
想到這一層,員外郎就出了一身汗,春闱試題如果出了岔子,那是掉腦袋的事,急忙在地上拼命掙紮,就着蘿蔔蹭啊蹭,麻袋卻不甚緊,滾了幾圈也就散開,穴道也自動解開了,他爬出來,看見幾個護衛都困在麻袋裡嗚嗚着,趕緊把人放開,直奔存放試題的暗庫。
他一路急奔而去,想象裡那裡定然門戶洞開,一片狼藉,不想到了面前,竟然風平浪靜,門上大鐵鎖安然如初,一切和剛才被擄前一模一樣。
他狐疑的湊上去看,實在沒發現什麼問題,難道那幾個人跑來禮部一趟,就是為了把他們幾個麻袋罩上扔地窖裡,然後什麼都不做的走開?
心中狐疑難解,但是實在找不出什麼不對,春闱未開始之前,任何人也不得靠近存放試題的暗庫,他也不敢去找尚書侍郎們去打開查證,想了半天隻好放棄。
但這人也是個謹慎人,喊了一個護衛,去帝京府和九城兵馬司那裡報了個案底,帝京府那邊來了人,問了幾句,做了個記錄,四面查看一下,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也便回去了。
九城兵馬司卻不耐煩的打發走了報案的。
“沒損失?沒損失跑來幹什麼?我們正忙!”
“你們尚書大人家,失火了!”
魏尚書家,失火了。
火頭從院子的各處縱起,蔓延得極為快速,幾乎是瞬間,便包圍了整個院子。
這宅子還是鳳知微剛剛踏入仕途的時候燕懷石給置辦的,依燕懷石的意思,自然要置個大宅子,但當時鳳知微一是不想張揚,二是為了方便要住到秋府對面,隻買下了原先一個右中允的宅子,也就三進院落帶個小花園,不大,燒起來很容易。
火起得突然而猛烈,好在魏大人回來得遲,又因為酒醉鬧騰了很久,火起的時候大家都還沒睡熟,一時都被驚醒,亂哄哄的一陣救火搶東西,然後又發現醉鬼還沒搶出來,又驚惶的回去找魏大人,顧南衣早已一邊夾一個飛了出來。
鳳知微從渾渾噩噩中驚醒,在大門外望着自己陷入火海的宅子目瞪口呆,一張雪白的臉上烏漆抹黑看不清五官,隻看見一雙眼睛愕然連連眨動,可笑得很。
魏尚書府邸着火,自然是大事,幾乎第一時間帝京府和九城兵馬司的人便趕來,來了便看見魏大人隻穿着中衣披着個袍子坐在搶出來的小凳子上,一邊支着頭一邊指揮滅火,趕緊命人去扛了火龍來。
取火龍又驚動了工部,然後主管工部的二皇子聽說此事,自然要表示對重臣的關懷,連夜趕來,七皇子的山月書房就在這附近,自然也得了消息趕來。
皇子們過來,看見大火都頓足歎息,再三探問怎麼會着火,鳳知微眯着眼睛,酒意未醒的模樣,一問三不知。
二皇子望着大火,臉色在火光中變幻不定,過了一會便道:“魏大人這宅子看樣子是救不來了,不過也沒什麼,明兒父皇知道,定要再撥一套宅子下來,他早說要賞你的。”
鳳知微攏攏滿是煙灰的袍子,蕭瑟的長歎道:“眼下就無家可歸了啊……”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七皇子想了想,笑道:“魏大人不如和顧大人一起到小王府中暫住,咱們也可以秉燭夜談,魏大人當朝國士,正好容小王當面請教。”
二皇子也道:“本王那裡更近些,或者魏大人可以到本王府中暫歇。”他隻說了這一句便閉嘴,并沒有七皇子熱情。
鳳知微搓着手,呵呵笑道:“七殿下和王妃是帝京第一恩愛夫妻,據說一刻也離不開的,我這惡客,怎麼好意思去叨擾。”
她這麼一說,二皇子臉上便僵住,因為他前不久王妃剛剛薨逝,還沒有續娶,現在府中就他和家人,最是清靜不受拘束,如今魏知說老七不方便,豈不就是說他方便,要住他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