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薛府的後院,有一個專門給薛緒蓋的個人專用廚房,平日裡丫鬟下人勤勞打掃整理,但除了薛緒本人以外誰也不能用,因為畢竟薛緒也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廚藝放在這大唐那就是廚神級别的,家裡的廚子雖然是母親從宮裡帶出來的禦廚,但說實在的,味道也就那麼回事。
此時,薛緒和小蝶兩人正緊鑼密鼓地忙活着。
将柔好的面團饧發小半個時辰左右,再放到案闆上用力搓揉,一直到揉的直冒光,随後架在脖子上,用小刀一片一片的削到滾沸的開水之内,削出來的面中間厚兩邊薄,如同柳葉一般,正是河東人吃了幾千年也吃不夠的刀削面。
另起一鍋,裡面熬制着高湯,是已經炖煮了許久的上好黃牛肉,雖說大唐不讓吃牛,但那也得看是什麼家庭,再放入八角老抽等一同炖煮,直到湯汁粘稠時關火,将剛剛煮好的面條往裡一倒,一碗香噴噴的刀削面就算是得了,可惜大唐沒有番茄,隻能拿醋代替,正宗的河東老陳醋,味道倒是也不錯。
又做了一道過油肉,與刀削面一同放在食盒裡,小蝶笑道:“二老爺出征打仗一定許久沒好好吃過飯了,回京第一時間就能吃到少爺您親手給做的家鄉風味,一定會非常高興的,還有您做的那個望遠鏡,二老爺一定歡喜死了。”
薛緒的二伯,正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大唐第一猛将:薛禮!薛仁貴!
當然了,所謂一字并肩王什麼的那都是扯淡,王寶钏什麼的更是明清時期漢族的男人被精神閹割的産物,真實曆史中薛仁貴遠沒有猛到那個地步,但軍方中年第一人卻是不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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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武衛大将軍府(兩個薛府太麻煩了,管薛仁貴家叫将軍府),薛禮三口兩口的吃完了薛緒給做的過油肉和刀削面,連湯都給喝了個幹淨,十分滿意地拍着肚皮笑道:“果然還是小猴子懂事,在外面打仗就想吃這麼一口,小猴子的廚藝又漲了啊,要我說就應該讓宮裡的禦廚跟你好好學學,跟你一比做的都是什麼東西。”
薛緒笑道:“二伯隻要想吃,那還不是随叫随有,我家的廚子這兩年頗得我的傳授,回去就送二伯兩個。”
“哈哈哈哈哈,好,這禮物不錯。”
薛緒卻搖頭道“二伯這就說笑了,區區兩個廚子而已又能算的什麼,哪裡配做您的凱旋之禮,我要送您的是這個。”說着,從腰間抽出一個細長盒子,交給薛禮。
打開一看,“嘶~望遠鏡!你居然又做了一個!我在司空那裡曾見過此物,端是巧奪天工的國之重寶,這太貴重了,我可不能要,我薛禮可沒資格拿這第三件衆寶。”
這望遠鏡已經是第三個了,因為高透的水晶實在太貴,兒手工磨制鏡片也太累,報廢率還高的出奇,薛緒也并不打算做第四個,前兩個一個在當今聖人李治手裡收于秘庫,另一個在當朝司空李勣手裡。
薛仁貴是大唐第一猛将,但可不是第一大将,個人武勇對大将軍這個層次來說,已經隻是錦上添花而已了,不說如今已經官至一品的司空李勣,光是戰場拼殺出來的實實在在的大将軍就有十幾個,而薛禮是這次出征回來才剛剛被封的大将軍,在十幾人中資曆最低,大唐名将實在是太多太閃耀,此時的他,還真排不上号。
薛緒笑道:“怎麼就不能拿,這東西是我做的,我想給誰就給誰,送聖人舅舅一個是一片孝心,送司空一個是感念他為國的勞苦功高,誰規定必須隻能誰用這東西了?況且,朝廷大将軍中您也不弱啊,此次出征,‘将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軍中誰不說您薛仁貴是天下第一猛!”
這一記馬屁拍的恰到好處,薛禮登時哈哈大笑,捧着這望遠鏡也就不撒手了,這東西爬到山上可以清晰地看清敵軍的布置,乃是一等一的軍國重寶,他一個做将軍的怎麼可能不喜歡?
一旁陪着的薛禮之子薛讷可就郁悶了,腹诽道:“小二實在是不地道,你這麼一搞,我準備的賀禮還拿不了?”
薛禮笑罷後将這望遠鏡珍而重之的收起來,道:“二郎快要弱冠了吧,論才學天賦我薛氏甚至是這大唐天下無人能出你左右,以後可有什麼規劃?是打算去考科舉,還是去宮中做宿衛?”
薛讷笑道:“二郎有天授秀才之名,才學世所公認,想來應該是去參加科舉吧,如果二郎參加,聖人怕是都要重開秀才科了。”
其孫薛嵩卻道:“小二叔乃是當今聖人的外甥,我朝又一向以軍功最重,自然要去宮中做宿衛了,以小二叔的本事,恐怕用不了幾年,我薛家又要再出一位大将軍呢。”
薛緒卻笑道:“恐怕要讓二伯失望了,兩條路我都不打算走,小子憊懶,不打算做官。”
薛仁貴爺孫三人一愣,“不打算做官?難道想回河東打理家業?小子啊,咱們薛家并不缺能打理好家事的家主,卻缺少能官居一品的朝堂大員啊!你一身天授的本事,莫要荒廢了。”
薛緒卻道:“薛家的家産小子一分不要,早晚都是大哥的,至于回河東老家,我更是沒什麼興趣,隻是小子這一身的臭毛病,若要進了官場其實一點都不合适,别說什麼官居一品,能僥幸活命就算是聖人寬宏了。”
唐朝當官太難,各種規矩也太大了些,比如早朝遲到三次就要丢官,穿衣服稍微不那麼嚴整一點就要被禦史彈劾,早朝的時候如果吃口早飯被發現了就要流放,下放的時候居然還有規定吃飯的時候能吃多少肉,工資低任務重,反正就是各種不痛快,對薛緒這樣的人來說,恐怕還真是三天用不了就要砍頭了。
薛禮臉一沉:“哼!你雖然從小放浪形骸,但在外面一直都很有分寸,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想不到,你居然荒唐到了這種地步!這也不想那也不想,那你想幹什麼,做個纨绔子弟混吃等死麼?”
薛緒苦笑道:“二伯,我要是真的去當官,這一身的天授本事才是真的浪費了,侄兒以後想做個商人,恐怕如果我去做生意的話,能做的事情要比當官多的多呢。”
薛禮一拍桌子,胡子都起飛了,老将軍含怒一掌直接把這上好的檀木桌子給打的粉碎,怒吼道:“你作為我河東薛氏最聰慧的子弟,卻要去行那卑賤的商賈之事?”
薛緒無奈,連一向疼他的二伯都如此的怒不可遏,真不知道到時候如何跟他老爹說。
可是這官,薛緒卻是一定不會去當的,不僅是因為唐朝當官的規矩多,更重要的是,他十分清楚未來三十年朝堂上将是何等波谲雲詭的局勢,自己雖說見識眼光遠勝古人,但要說腹黑心狠和政治手腕,怕是他拍馬也比不上了。
更何況,如果做官,最多做到宰相或大将軍,武媚娘則天之前殺的宰相和大将軍難道還少麼?倒是做個商人,說不定能提前将資本主義弄出來,未必就不能跟這女人掰一掰手腕。
可是這些話,卻是沒法跟二伯說的,難不成給他講講資本主義的力量?又或者,告訴他當今皇後三十年後會成為女皇帝殺光李家皇族?
為了不被當作精神病,薛緒隻有沉默以對。
就這樣,薛緒和薛禮大眼瞪小眼互相瞅了足有七八分鐘,本以為二伯要家法伺候,可不成想,最終居然化做了一聲歎息。
“唉!從小你就有主見,二伯知道,你心裡壓着擔子,卻不願意說,但不管做什麼都有分寸,你要做什麼,二伯不攔着,滾吧,别在這氣我了,想想怎麼過你爹和你娘的那關,看他們不打折你的腿!”
薛緒一愣,這意思。。。。二伯這一關就這麼過了?
看着二伯的眼神,确實不像是氣話,反而看出些對自己的信心,一時間大喜過望,捧着薛仁貴的臉就親了一口,歡天喜地的滾回家去了。
直到他走後,薛仁貴之子薛讷才道:“爹,二郎要胡鬧,您怎麼就答應了呢,這天底下哪有不去做官反而去做商賈的道理?”
薛禮沉默半晌後,道:“讷兒以為,小猴子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薛讷一愣,略加思索道:“二郎他天資聰穎,才華橫溢,卻沒有少年人的恃才傲物,做事從來都是謀定後動穩紮穩打,從不輕浮,浮躁,有時候讓孩兒覺得不像是個少年成名的弱冠,倒像是孩兒這般年紀的呢。”
薛仁貴閉目,沉思良久,道:“這孩子。。。他是頭冢虎啊!不動則已,一動則雷霆萬鈞!而且雖然不知道他在怕什麼,我卻看得出來,他身上一直都背着很重的危機感和壓力,是一定不會拿自己前程開玩笑的,恐怕,這孩子已經什麼都想好了。”
嘶~~~冢虎?!
所謂冢虎,是指爬在岩石上的餓虎,随時準備撲擊下來狩獵,不動則以,動則一擊必殺!而以薛讷的學識又怎會不知,這兩個字,曆史上可是專屬于西晉太祖司馬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