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心死
“爹爹。”衛芷岚輕輕喚了一聲,緩步走至了永南王近前。
聞言,永南王轉身,眸光看向衛芷岚,低聲道:“岚兒,你來了。”
衛芷岚點頭,輕聲道:“女兒有事與爹爹說。”
永南王沒有言語,因着衛芷晴的死,面色悲恸,似是感到極是疲憊,閉了閉眼睛又睜開道:“岚兒有話直說無妨。”
聞言,衛芷岚低垂着眉眼,心中沉思了片刻,方才擡頭,認真道:“女兒有一事相求,希望爹爹能答應楚雲晗的要求,将姐姐遺體火化。”
語罷,永南王一驚,似是感到不可置信,眸光凝視着衛芷岚,低聲道:“岚兒,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衛芷岚微微抿了抿唇,卻是沒有絲毫猶豫,又道:“女兒明白,但求爹爹能夠答應。”
永南王沉默,良久,方才歎了口氣,疑惑道:“這是為何?岚兒,你向來不會做沒有理由的事,你明知曉楚雲晗傷了你姐姐的心,若不是他非逼着晴兒嫁給他,晴兒又如何尋死?”
聞言,衛芷岚沒有說話,擡頭盯着永南王的眼睛,極是認真的道:“希望爹爹能夠相信女兒,這一切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等尋到合适的時機,女兒定會将其中緣由告訴爹爹。”
永南王微微皺眉,雖是不明白衛芷岚究竟有什麼事瞞着自己,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向來冷靜理智,她既然這麼做,定然是有緣由。
且即便衛芷岚不提及此事,但依着楚雲晗的能力,既然他先前能進宮面見皇上,讓他下旨将晴兒許配給自己,如今若他真想要帶走晴兒的骨灰,也定然是有法子的,永南王頓了好一會兒,方才歎道:“好,晴兒本是永南王府的小姐,如今人去了,理應葬在王府陵墓,但這其中既有緣由,便等你有時間再說與我聽。”
衛芷岚點了點頭,輕聲道:“如此便多謝爹爹了。”頓了頓,衛芷岚又怕永南王因着衛芷晴的“死”而日日沉浸在悲痛中,便又道:“爹爹,如今姐姐已經去了,還請您不要太過悲傷。”
永南王心中沉痛,苦笑道:“晴兒是我的女兒,如何能不悲傷?近段時日,先是桁兒的死,如今你姐姐也已經不在了……”
衛芷岚秀眉微蹙,想要開口安慰永南王一番,但衛芷晴根本就沒有死,又怕說多了話,引起了永南王的懷疑,便低頭道:“爹爹定要仔細着身體,萬不可因着姐姐的死,而日日感到傷心難過,不然姐姐若是在九泉之下,怕是也不會安心。”
聞言,永南王歎了口氣,便閉上了眼睛,擺手道:“爹爹明白,岚兒,你且先退下罷,我想一個人靜靜。”
語罷,衛芷岚便也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房間。
待衛芷岚走後,永南王這才睜開了眼睛,眸光漸漸變得有些複雜,心中也不由得感到疑惑,自從晴兒中毒之後,如今人也已經去了;但為何岚兒卻與平素裡不大一樣?晴兒與她向來姐妹情深,如今這人不在了,且還是被楚雲晗逼到絕境,無望之下生了死志,若依着岚兒的性子,非得與楚雲晗拼命不可,卻為何如此冷靜?
永南王心中極是不解,雖不明白這其中緣由,但也沒有過于多想,想起衛芷晴的死,整個人便沉浸在了濃濃的哀傷中。
……
衛芷岚離開墨玉軒之後,便直接去了瀾月軒,因着楚雲晗之前一刻不離的守着衛芷晴,連續七日都沒有歇息,整個人似極是疲憊,眼睛裡早已布滿了紅皿絲,抱着如今已經“死去”衛芷晴,似有些支撐不住,衛芷岚方才走到院子裡,便見着他暈了過去。
陡然見到這一幕,衛芷岚不由得心緊了緊,繼而感到欣喜,如今楚雲晗暈過去了,若趙胤想要派人用假冒的女屍将衛芷晴換掉,怕是會容易許多;畢竟楚雲晗這男人太過精明,若他清醒着,必定仍會一步不離的守着衛芷晴,直到親眼見到她火化為止,若真是如此,想要偷梁換柱,怕是難了。
“這天氣越發熱了,你們将小姐的遺體擡到偏殿去,等過幾個時辰,便火化。”衛芷岚淡淡的眸光看向一旁站着的仆人,吩咐道。
聞言,幾人連忙低聲應是,便走至楚雲晗近前,想要将他抱着衛芷晴的手掰開,然而楚雲晗即便已經暈過去了,但摟在衛芷晴腰間的手,依然極是用力,無論幾人如何用力,都沒有法子将他的手指掰開。
見此,衛芷岚秀眉微蹙,便上前兩步,廢了極大的力氣,這才将楚雲晗的手松開,一時後背衣衫竟浸出了細細密密的汗,若不是她會武,怕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将他的手掰開。
“你們将小姐擡下去罷。”衛芷岚面容淡淡,想起衛芷晴懷有身孕,感到不放心,又道:“動作輕點,别傷了她。”
“是――”幾人低聲應道。
衛芷岚便也不再多言,繼而淩言走了過來,複又道:“楚雲晗暈過去了,快将你家主子帶回房間好好歇息罷。”
淩言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便将楚雲晗帶回了屋子裡。
待人走後,衛芷岚便也立刻去了偏殿,不多時,“死去”的衛芷晴也已被放在了偏殿正中央,幾人忙退于一側,衛芷岚面色凄然,悲傷道:“你們且先退下罷,我想一個人守着姐姐。”
聞言,幾人低聲應是,便立刻退了出去,一時間,偏殿裡極是沉寂,便隻有衛芷岚與衛芷晴兩人。
瞧着人都已經走了,衛芷岚這才安心了些,便蹲下身子,守在了衛芷晴身邊,心裡卻是在盤算着時辰,心知這永南王府,定然會有趙胤底下的人,若他計算精準,很快便會有人前來,将假冒的女屍與“死去”的衛芷晴替換掉。
因着時過正午,天氣也越發悶熱,即便衛芷岚在偏殿裡才待了不久,便已是感到陣陣熱意,不由得蹙了蹙眉。
恰時,偏殿外有一名很是機靈的小丫鬟探頭探腦,衛芷岚秀眉微挑,正欲說話,卻見丫鬟已是走了進來,邊走邊回頭,打量着四周的動靜,神色很是警惕。
“芷岚小姐。”待走至衛芷岚近前,丫鬟忙朝着她行了一禮,恭聲道:“奴婢是景王的人。”
衛芷岚淺笑,淡淡道:“我知道。”
聞言,丫鬟心中一驚,她不過剛剛才過來,以前又從未暴露過,芷岚小姐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是景王的人?
衛芷岚心知她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卻也不點破,蹙眉道:“屍體呢?楚雲晗方才暈過去了,但怕是很快便要醒,不能耽擱太久。”
語罷,丫鬟這才回過神來,忙道:“回小姐,景王之前吩咐過,大概便是這個時辰,會将屍體送過來,如今,應是快到了。”
衛芷岚點頭,便也不再多言,繼續守在衛芷晴身側,眸光淡然如水。
很快,偏殿外便響起了輕微的動靜,衛芷岚聽力極好,立刻便站起了身,與此同時,方才那名小丫鬟也立即往外走了出去,神色很是鎮定。
衛芷岚秀眉微挑,不由得笑了笑,沒想到這小丫鬟,不僅人機靈,倒也是個有武功底子的,方才如此輕微的聲響,若非練武之人,尋常人怕是很難察覺。
正在此時,亦寒走進了偏殿,肩上還扛着個人形的麻袋,衛芷岚便是不用細想,也知曉這麻袋裡,裝的便是與衛芷晴身影極像又易容過的女屍。
“芷岚小姐,主子讓屬下将屍體帶過來了。”亦寒神色不變,将扛在肩上的女屍放了下來。
衛芷岚點頭,忙道:“趕緊讓這屍體将我姐姐換過來。”語罷,衛芷岚秀眉微蹙,眸光又看向方才那名小丫鬟,吩咐道:“你去殿外守着,若有什麼人過來,也好提前告訴我一聲。”
聞言,小丫鬟低聲應是,便轉身去了殿外把守。
亦寒也不再耽擱,上前兩步将麻袋裡的女屍放在了地上,又拿出一個幹淨的麻袋往衛芷晴走去。
見此,衛芷岚心中一驚,忙道:“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要将我姐姐裝進麻袋?”
“是。”亦寒恭聲回道。
衛芷岚柳眉倒豎,想起亦寒方才碰過屍體,又如何能讓他去碰自己的姐姐?便道:“等等,你站在那裡,麻袋給我。”
亦寒唇角抽了抽,自是知曉衛芷岚此刻心中的想法,便也不再多言,站在了原地,将手中的麻袋給了衛芷岚。
見此,衛芷岚便立刻蹲在了衛芷晴身旁,因着顧及她腹中胎兒,便動作輕柔的将衛芷晴裝進了麻袋,似是感到不放心,又蹙眉道:“我姐姐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兩個時辰之後。”亦寒道。
聞言,衛芷岚這才安心了些,怕衛芷晴突然醒了過來,這麻袋裡又密不透風,會對腹中胎兒又影響。
亦寒将衛芷晴扛在肩膀上,正欲轉身離開,衛芷岚又叮囑道:“姐姐懷有身孕,你動作小心些,可别傷了她。”
“是。”亦寒點頭,頓了頓,又道:“屬下不能耽擱太久,煩請芷岚小姐将這具女屍整理一番,以免引起别人的懷疑。”
言罷,還不待衛芷岚說話,亦寒身影一閃,人便消失不見了。
衛芷岚挑了挑眉,眸光觸及地上的女屍,不由得感到驚訝,這具屍體,身形與衛芷晴極是相似,尤其是易容的面貌,更是與衛芷晴真正的容貌一模一樣,臉色也是青黑泛紫,即便是如此近距離,衛芷岚也沒有看出絲毫破綻。
将屍體整理了一番,衛芷岚方才走出了殿外,吩咐小丫鬟趕緊離開,莫要讓人發現了蹤迹,這才回了殿内,繼續守在屍體身旁;待到半盞茶的時辰之後,聽聞漸行漸近,又極是急切的腳步聲,衛芷岚便心知定然是楚雲晗尋來了,面上又恢複成了一派凄楚悲傷的模樣,一雙美眸也有淚水滴落。
“晴兒?”楚雲晗踉踉跄跄的走進了殿内,面色蒼白,眼裡滿是皿絲,眸光觸及地上躺着的屍體時,不由得心中一痛。
此時,楚雲晗雙腳似乎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極是艱難,面色滿是痛苦,待走至“衛芷晴”近前,便将她緊緊摟在懷裡,悲涼道:“晴兒,方才我醒來的時候,你不見了,如今這樣抱着你,是不是你便不會再離開我了?”
衛芷岚低垂着眉眼,眼角餘光卻是偷偷觀察着楚雲晗臉上的表情,但見他眸光滿是痛楚絕望,便知這具屍體算是瞞過了楚雲晗的眼睛了,不由得放下了心。
“楚雲晗,姐姐已經離開了人世了,你若真心帶走她的骨灰,我不會攔着你。”衛芷岚站起身,面上猶有淚痕,哀傷道。
聞言,楚雲晗心中極是苦澀,但仍從衛芷岚這番話中察覺到不對勁,擡頭盯着她,冷聲道:“為甚麼?你與晴兒姐妹情深,先前我又曾狠狠傷害過她,如今你又怎會同意我将晴兒的骨灰帶走汴楚?”
衛芷岚凄然一笑,繼而淩厲的眸光緊盯着楚雲晗,痛恨道:“我當然不願意你将姐姐的骨灰帶走,當初若不是你将她逼到如此絕境,姐姐又豈會走到這一步?但如今你已與她成婚了,且雖傷害過她,但姐姐心裡始終愛着你,即便你将她的骨灰帶去汴楚,想必姐姐也是願意的,你既是她愛的男人,我便也不會阻止。”
語罷,楚雲晗沉默,良久都沒有開口說話,心狠狠抽痛,倒沒有對衛芷岚這番話産生懷疑,因為他能從衛芷岚的言語中,聽出她對自己産生的恨意。
因為,是自己逼死了她的姐姐,若非顧及着自己的身份,怕是衛芷岚早已沖上來,想要一劍刺死他罷?楚雲晗苦笑,心痛的厲害,似乎早已麻木,若一切能重來,他還會再次将晴兒逼上絕路麼?若晴兒還活着,他會放手,成全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陸離麼?
楚雲晗面色傷悲,将“衛芷晴”緊緊摟在懷裡,再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整個人似乎都被痛苦絕望籠罩。
“天氣熱,我去讓人來将姐姐的屍體火化了。”衛芷岚緩緩落下兩行清淚,悲傷道。
聞言,楚雲晗身體一僵,雙手也止不住的顫抖,繼而卻将“衛芷晴”摟的更緊了些,似乎怕自己一松手,此生便再也見不到他心愛的女子了。
……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切都以準備妥當,“衛芷晴”的屍體正躺在高高堆起的幹柴上,周圍有仆人手拿着火把,便隻等永南王吩咐,便立刻上前将其點燃。
周圍早已來了幾位姨娘小姐,每個人臉上依然挂着淚水,抽抽噎噎的小聲哭泣,時不時的用手中帕子擦擦眼淚。
楚雲晗神色木然,黑色的眼睛盡是悲怆的絕望,若不是淩言站在身旁扶着他,怕是連站也站不穩。
陸離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不過是才過了短短的幾日而已,溫雅的面容已是漸漸多了些蒼涼之感,眸光滿是痛楚。
“晴兒,我的女兒……”蘭姨娘心中悲痛,痛哭出聲,似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她不相信衛芷晴真的已經離去,卻看着躺在幹柴上的屍體,又不得不相信,心中肝腸寸斷,悲痛難言。
“晴兒,你怎能離開娘,獨自離去?你走了,讓娘以後在這世上,又如何能活?”蘭姨娘早已滿臉淚水,心中極是悲痛,字字錐心。
衛芷岚見此,不由得心中一痛,眸光隐隐有些濕潤,連忙便扶着蘭姨娘,輕言安慰。
然而蘭姨娘以為痛失愛女,根本就聽不進去衛芷岚的安慰,心中百轉千回,痛不欲生,依然大哭不止,面容極是凄楚。
永南王面色哀恸,也已是老淚縱橫,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便朝着一旁的仆人吩咐道:“點火。”
語罷,便有仆人立刻上前,因着幹柴遇上烈火,此時又順着風勢,很快便燃燒了起來。
一時間,院子裡便響起了噼裡啪啦火燒的聲音,不多時,便燃起了熊熊烈火,“衛芷晴”的屍體也被劇烈的火光籠罩,将随着幹柴一道燃燒成灰。
因着這火化場面,在場的幾位姨娘小姐都不曾見過,如今親眼所見,不由得感到害怕;尤其是衛芷柔,平素裡對待下人極是苛刻,之前永南王未曾回京,更是在府裡作威作福貫了,如今卻被這火化場面給吓破了膽,連忙便用帕子捂住了眼睛,不敢去看。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熊熊烈火終于燃燒殆盡,似乎一切都以塵埃落定。
陸離面色煞白,似乎不敢相信般,終是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之時,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便腳步虛浮的離開了院落。
楚雲晗面色泰然,神色疏離淡漠,然而黑色的眼睛卻是一片死寂,待到衆人都已散去,他整個人一動不動,依然站在原地,似乎再也難以邁開腳步。
衛芷岚面色悲涼,朝着楚雲晗走近,便将手裡的檀香木盒遞給了他,凄楚道:“楚雲晗,這是姐姐的骨灰,你收好罷。”
聞言,楚雲晗眸光微微動了動,似乎這才有了些情緒,顫抖着雙手接過衛芷岚遞過來的骨灰盒,心似乎被鋼刀狠狠剜了個洞,讓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瞧着楚雲晗接過了手中的骨灰盒,衛芷岚不免感到心虛,若是楚雲晗以後發現這盒子裡的骨灰,并不是衛芷晴,而是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也不知道是趙胤從哪找來的陌生女人,不知道會不會氣得想要殺了她?
楚雲晗面色哀恸,眸光緊盯着手裡的骨灰盒,眼裡滿是痛楚,悲傷道:“晴兒,你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這裡面,一定很寂寞罷?”
“以後我會永遠陪着你,不管去到哪兒,都會将你帶在身邊,你不會感到寂寞,也不會感到孤獨。”
“以前,你在西京苦等了我兩年,如今,換我來守着你,無論過去多久,我會一直在。”
衛芷岚見他如此,不由得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擔心,這刻骨銘心的痛會不會折磨楚雲晗一輩子?
因為,在楚雲晗的認知中,衛芷晴的死與他有關,若不是自己非逼着衛芷晴嫁給他,又怎會将自己愛的女人逼到了絕境?如今,他以為衛芷晴已經死去,心中定然感到極是絕望。
良久,楚雲晗方才淡漠的轉身,依然将骨灰盒緊緊攥在手裡,似乎整個人已經恢複了冷靜,眸光淡然如水,唯有一顆心痛的厲害。
衛芷岚怔怔的盯着他離去的背影,即便楚雲晗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但腳步仍很是虛浮,走地踉踉跄跄,竟有幾次險些跌倒。
衛芷岚見此,不由得心中一驚,這樣的楚雲晗似乎再不複之前的高傲尊貴,似乎失了魂魄般,竟讓人不忍心再看。
……
連着過了三日,為了怕楚雲晗起疑,衛芷岚都沒有去景王府,心中雖然擔憂衛芷晴,但好在趙胤極是懂她,特意吩咐府中的人,給衛芷岚傳話,當她知曉衛芷晴如今已是醒了過來,整個人都安好時,這才安心了些。
這三日,楚雲晗痛不欲生,每日都将自己關在衛芷晴所住的閨房,不曾踏出房門一步,整日裡借酒澆愁,醉的不省人事。
衛芷岚也過的極是難熬,尤其是每次面對楚雲晗時,瞧着他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模樣,似乎因着“衛芷晴”的死,也讓他徹底感到絕望,徹底心死了,好似成為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衛芷岚便對他充滿了愧疚。
無論如何,楚雲晗即便狠狠傷了衛芷晴的心,也曾冷心絕情,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讓衛芷晴在衆目睽睽之下,受盡陸夫人的羞辱,但如今瞧着他這番悲痛欲絕的模樣,衛芷岚心中不僅沒有絲毫痛快,反倒很是難受。
次日,因着汴楚有事,楚雲晗這才不得不走出了衛芷晴的房間,啟程回汴楚;臨走之時,他手裡依然緊緊攥着“衛芷晴”的骨灰盒,回眸相望,面色極是平靜,但一雙黑色的眼睛,滿是無盡的悲涼。
衛芷岚不敢去送他,怕看着楚雲晗痛苦絕望的眼睛,會讓自己更加愧疚,也更怕在楚雲晗面前露出馬腳,讓他有所懷疑;畢竟衛芷晴,如今好不容易才以假死擺脫了楚雲晗,若被他發現,兩人之間,這一生真的便是無休止的糾纏了。
且自己不去送他,楚雲晗反倒會以為,她是因為衛芷晴的死,而對自己心中生恨,這才連臨走之時見他一面都不肯,如此,楚雲晗便也會更加相信,“衛芷晴”真的已經死去。
……
楚雲晗離開西京以後,衛芷岚便立刻去了景王府,此時,趙胤正在聽竹軒練字,瞧着衛芷岚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趙胤,我姐姐呢?”衛芷岚眸光環視四周,沒見着衛芷晴的影子,不由得蹙了蹙眉。
趙胤神色悠然,淡淡的眸光瞥了衛芷岚一眼,這才不疾不徐的将手中狼毫擱于硯台上,挑眉道:“你是不是傻?如今你姐姐已經死了,她又怎會在我府上?”
聞言,衛芷岚唇角抽了抽,但她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聽聞趙胤這番話,心中細細一想,便明白了,如今“衛芷晴”已經死去,不止是永南王府的人知曉,便連朝中大臣以及皇上都知曉;因為衛芷晴不僅僅是永南王府的小姐,更是楚雲晗不惜以兩國利益,親自進宮讓老皇帝下旨,将她許配給自己,定然“衛芷晴”死去的這件事,會被許多人關注。
既是如此,那麼衛芷晴自然不能待在景王府,若是被人發現,這可是欺君之罪,衛芷晴難以活命,便連整個永南王府都會受到牽連。
思及此,衛芷岚秀眉微蹙,一雙美眸看向趙胤,又問道:“既然我姐姐不在府上,那她在哪裡?”
“你不用擔心,她如今的處境很好。”趙胤俊顔淡淡,眉目柔和。
“我想知道姐姐現在在哪兒?”衛芷岚盯着趙胤,頓了頓,複又道:“她如今懷有身孕,之前又假死,昏迷了七天,我不放心,得親自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聞言,趙胤淡淡一笑,溫柔如水的眸光凝視着衛芷岚,歎道:“我不告訴你,定然是有緣由的,你姐姐現在很安全,你不用擔心,若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定然會想去看她;但你得要想一想,你這樣對她便是真的好麼?你身為永南王府嫡女,定然一舉一動會被很多人盯着,雖然你如今武功已是很高了,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是洩露了行蹤,對你姐姐,便是百害而無一利。”
衛芷岚睫毛輕顫,趙胤所說的話,因着方才一時心急,倒是沒有想到,如今聽他提醒,這才驚覺是自己太過于沖動了,如今,“衛芷晴”死去沒幾天,正是在這關鍵時刻,若自己真去找姐姐,怕是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這些天便安心待在永南王府,若是無趣,我不介意你來景王府,雖然很多時候,我可能都不在。”趙胤輕輕勾了勾嘴角,眸光滿是笑意,輕聲道:“但你若想去找你姐姐,還得過段時間才行,她懷有身孕,我知曉,也吩咐了人好好照顧她,不會有事的。”
聞言,衛芷岚心中一暖,聽聞趙胤此番話,倒也安心了許多,她本就是理智之人,方才也不過是關心則亂,如今冷靜下來,也知曉這其中的利害,便不再多問。
“怎麼?我瞧着你臉色不大好,可是這幾日因為楚雲晗?”趙胤微微眯了眯眼睛,眸光幽深難測。
衛芷岚點頭,倒也沒有絲毫隐瞞,心中似有些郁郁,歎了口氣道:“也不知這一切,究竟是對了還是錯了,原以為楚雲晗對姐姐不過是一時的新鮮感,久了便厭棄了;因為姐姐是他的女人,楚雲晗這人又太過驕傲,定然不能容忍姐姐嫁于别的男子,我便一直認為楚雲晗不過是占有欲太強,但這幾日見着他痛不欲生的樣子,倒覺得他對姐姐,是真心的。”
趙胤聞言,沉默了半晌,方才道:“情之一字,唯有當事人心中才能明白這種刻骨銘心的感受,你也不用太愧疚,這事不怨你。”
衛芷岚微微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倒是趙胤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似笑非笑的眸光盯着衛芷岚,戲虐道:“聽說你懷孕了?”
語罷,衛芷岚心中一驚,奇怪的眸光瞧着趙胤,繼而想起之前因着給衛芷晴換藥的事情,與陸太醫謊稱自己假懷孕,一時不禁臉色紅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