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雲晗來了燕州，便再也沒有離開，這些天，幾乎整日裡都與楚非然玩在一起，五年的時間，楚雲晗不知道楚非然的存在，也從未陪伴過他，這讓楚雲晗心裡感到很是愧疚，無論楚非然有什麼要求，都會答應他，對楚非然很是疼愛。

　　有時候，衛芷晴從屋子裡走出來時，便能看到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絢爛，楚非然會爬樹，會在草地上打滾，會去捉小蟲子；楚雲晗似乎耐心極好，無論他做什麼，都會陪着，眉目間滿是笑意，甚至也與楚非然一起蹲在地上捉蟲。

　　比起衛芷晴，似乎楚雲晗對楚非然還要更疼愛一些，或許是心存愧疚，也或許是錯過了五年的時間，想要好好補償；這些天，衛芷晴竟有些不認識楚雲晗了，感覺當年鋒芒銳利的男子，似乎已經漸漸收起了棱角，變得更加深沉内斂，但面對楚非然時，臉上也會流露出孩子氣般的笑容。

　　用過午膳之後，衛芷晴便回了房間，坐在窗邊，安安靜靜的刺繡，陽光正暖，耳畔似乎還能聽到院子裡傳來楚雲晗爽朗的笑聲，以及楚非然充滿稚氣的聲音。

　　日子依然安安安穩穩的度過，似乎并沒有因為楚雲晗的到來，而發生改變，衛芷晴不知道這種安穩會持續多長時間，也不願意去想，隻希望楚雲晗也能如自己般，能夠将過往的一切全都放下。

　　傍晚的時候，陸離來了宅子，衛芷晴并不意外，這兩年，陸離雖是依然在朝為官，但時隔一兩個月，便會來燕州看她；從當年，自己與陸離大婚的時候，便被楚雲晗劫走，以至于這場婚禮最終沒有完成，還讓陸離淪為了西京街角巷尾談論的笑柄，陸離卻并沒有在意，這五年，依然沒有娶妾納妾，還願意瞪着自己，以至于衛芷晴感覺，這些年對陸離虧欠太多。

　　“芷晴。
”陸離笑了笑，依然如當初般溫和，眸光四周看了看院子，又道：“非然呢？
怎麼沒有見他？
”

　　衛芷晴淡淡一笑，想起楚雲晗方才帶楚非然上街了，這個時候應是也快回來了，便輕聲道：“非然方才和人上街了，算着時間，應該要不了多久，便會回來。
”

　　陸離笑了笑，繼而又道：“上街了？
非然一個人麼？
”

　　衛芷晴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如實道：“楚雲晗來了，将非然帶去街上玩了。
”

　　聞言，陸離面色一訝，聽聞衛芷晴提起楚雲晗，心中不由得感到震驚，沒想到五年的時間過去了，楚雲晗終是發現了衛芷晴還活着，倒是沒想到竟會是這般突然，原以為當年那場假死，定然是将楚雲晗瞞住了，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微微斂了斂情緒，陸離方才看向衛芷晴，問道：“非然知道楚雲晗是他的親生父親麼？
”

　　衛芷晴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我還沒告訴他，但這孩子自小聰慧，前兩天似乎有話要問我，但最後想了想，卻又什麼都沒說，許是心中也疑惑着。
”

　　陸離沒有說話，沉默了半晌，方才道：“芷晴，我覺得你應該告訴他，非然雖然還小，但卻心思敏感，比起楚雲晗将這件事情告訴他，倒不如你親自給他說，以免讓他誤會了什麼。
”

　　衛芷晴輕抿了抿唇瓣，陸離說的話，她又何嘗沒有想過？
但這些天想了很久，卻又不知如何向楚非然開口。

　　“楚雲晗總歸是非然的父親，兩人之間有着皿濃于水的親情，無論非然接不接受，但他總應該知曉這一切。
”陸離說完，心中沉思了片刻，又道：“當年的事情，你不必說的太過清楚，隻需要告訴他自己的父親是楚雲晗便可，這幾年，你極其疼愛非然，他也沒受過什麼苦，但該知道的還是要讓他知道。
”

　　“嗯。
”衛芷晴低頭應了一聲，繼而眸光看向陸離，關懷道：“這段時日朝中事務還忙麼？
”

　　陸離笑了笑，溫潤的聲音道：“從丞相府的勢力，被皇上連根拔起之後，該忙的都忙的差不多了。
”

　　衛芷晴溫婉一笑，便不再多言，頓了頓，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又問：“已經三年了，你可是有岚兒的消息？
”

　　陸離俊眉微皺，想了想，方才淡淡道：“暫時還沒有，不過，皇上從兩年前派人搜尋過皇後娘娘的蹤迹，便親自去了北周一趟，回來之後，便将之前派出去的人都給撤了回來。
”

　　聞言，衛芷晴面色一訝，輕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岚兒有可能會在北周？
”

　　“我也不知道，不過是猜測而已。
”陸離搖了搖頭，繼續道：“半個月前，太子北含墨已經即位，成為了北周新皇，皇上再過幾天，便要親自去往北周祝賀，許是這也和皇後娘娘有關。
”

　　衛芷晴輕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便猛然聽聞到了楚非然童稚的聲音道：“娘，我回來了。
”

　　話剛說完，小小的身子已是跑了過來，手中還拿着兩個小糖人，臉蛋紅撲撲的，笑得不亦悅乎。

　　衛芷晴溫婉一笑，便用手中的帕子，将楚非然額頭上的汗擦了擦，溫柔道：“瞧你，怎麼跑的這麼快，要是摔倒了，可怎麼辦？
”話雖帶着責怪，但語氣卻很是輕柔，任誰都能聽得出來，衛芷晴對楚非然的疼愛。

　　楚雲晗俊顔含笑，黑色的眸光定定凝視着衛芷晴，瞧着她溫婉淺笑的模樣，神色微微一怔，待緩過了神，方才看到離着一旁站着的陸離，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了僵。

　　腦海中似乎又想起了，前些天自己剛來找衛芷晴的時候，那管家層稱呼衛芷晴為陸夫人，楚雲晗心中便感到很是滋味兒，難道這幾年，晴兒已是與陸勵成了親，兩人生活在一起了麼？

　　隻要想到這種可能，楚雲晗便感覺難以接受，自己愛的女人，明明五年前便已經嫁給了他，如今，又怎能再嫁給别的男子？

　　“楚公子，好久不好。
”陸離溫和一笑，極是有禮的道。

　　楚雲晗微微眯了眯眼睛，眸光盯着陸離，沒有說話，臉上神情幽深難辨。

　　陸離笑了笑，面上也沒有絲毫尴尬之色，反倒是楚非然跑到了陸離近前，一把将他抱住了，歪着腦袋道：“陸叔叔，好久不見您了，非然很想您。
”

　　聞言，陸離溫和一笑，便将楚非然抱了起來，柔聲道：“我也很想非然，這段時間，非然可有好好聽娘親的話？
”

　　楚非然笑着點了點頭，繼而将手中的小糖人，遞給了陸離，笑眯眯的道：“有啊，非然很聽娘親的話呢。
”

　　兩個人說着話，言語間很是親昵，楚雲晗站在一旁，瞧着陸離抱着楚非然，楚非然也很是黏他，不由得心中一陣煩悶。

　　衛芷晴溫婉一笑，眸光看向楚非然與陸離，眉目間的笑意越發深了些。

　　楚雲晗薄唇緊面，黑色的眸光瞧了陸離一眼，嘴角扯出了淡淡的笑容，“陸公子，多年未見，還請陸公子先移兩步，我有話想與你說一說。
”

　　陸離笑了笑，倒也沒有拒絕，溫潤的聲音道：“好。
”

　　說完，便又蹲下身，笑看着楚非然道：“非然乖，先和你娘去玩，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

　　楚非然乖巧的點了點頭，便拉着衛芷晴的衣袖，笑道：“娘，我們先回房間，非然有好東西要送給您。
”

　　衛芷晴低垂着眉眼，不用想他也知道，楚雲晗會與陸離要說什麼話，當年，因着自己的事，楚雲晗便一直針對陸離，如今，若是他還沒有将這段感情放下，怕是楚雲晗與陸離之間又會因自己而生出些什麼事端來。

　　思及此，衛芷晴歎了口氣，眉眼間籠着一抹淡淡的愁緒，便也不再去想，拉着楚非然，一道回了房間。

　　微風和煦，不遠處的草地上，楚雲晗與陸離正對面站着，一個面上情緒難辨，看不出喜怒，一個面含微笑，眉目間溫文爾雅。

　　楚雲晗盯着陸離，良久都沒有開口說話，似是心中在沉思着什麼。

　　陸離臉上自始至終都含着笑意，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楚雲晗探究的眼神，眸光眺望着遠處的青山綠水，神色無比悠然。

　　“陸離，我向來不喜與人拐彎抹角，隻想知道，當年晴兒假死，你是不是早便知曉了？
”許久，楚雲晗方才開口，說話時，精明的眸光緊盯着陸離，不放過他臉上絲毫表情。

　　聞言，陸離淡淡笑道：“那時候我與你一樣，并不知道，也是後來才知道芷晴沒有死。
”

　　語罷，楚雲晗似乎這才安心了些，但想起那管家稱呼烏衛芷晴為陸夫人，心中仍是很不舒服，又道：“晴兒五年前便已經嫁給了我，你應是還記得吧？
”

　　“記得。
”陸離溫和一笑，淡淡道：“不過，我也記得晴兒雖是與你大婚，但在你迎親的途中中了毒，這場婚禮根本就沒有完成，你們沒有完成成親禮儀，自然這場大婚，便是算不得數的。
”

　　聽聞陸離此番話，楚雲晗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怒氣，但卻轉瞬即逝，不以為意的道：“即便如此，但當年兩國聯姻，這件事是衆所周知，如今，非然也是我與晴兒的孩子，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不需要我明說。
”

　　“我知道。
”陸離微笑，“但是我從來不在乎晴兒有了你的孩子，對于非然，我也依然疼愛。
”

　　“非然是我的孩子，他并不需要你的疼愛。
”楚雲晗嗤笑，想起方才楚非然與陸離兩人之間親昵，竟是比自己還要甚于三分，竟感到很不是滋味兒。

　　“五年過去了，你依然如當初般，總是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做的一切才是最好的，待芷晴如此，非然亦是如此。
”陸離淡淡一笑，但言語間卻含着些微的嘲諷。

　　聞言，楚雲晗危險的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你未免太過擡舉自己了，晴兒從始至終都是我的女人，若是她能接受你，也不會到如今，都還不願意嫁給你。
”

　　“你終究是不懂她的。
”陸離歎了口氣，語氣似有些悠遠道：“她早已經不想嫁人了，這一生，便隻想守着非然過，我也從未想過非要芷晴嫁給我，隻想有時候，便來燕州看一看她，知道她生活的好不好，便心滿意足了。
”

　　“既然如此，那管家稱呼晴兒為陸夫人，這又是什麼意思？
”楚雲晗冷聲道。

　　“這兩年我來燕州的次數比較多，不過是讓人誤會了，芷晴向來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也無所謂這些俗禮，便沒有解釋，至于你信不信，心裡又如何想，便另當别論了。
”陸離面容淡淡，語氣似有些漫不經心。

　　“陸離，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晴兒如今已是有了我的孩子，你又何必一直念念不忘？
”楚雲晗皺眉。

　　“你不也一樣？
這幾年，又何曾忘了她？
”陸離語氣淡淡，眸光盯着楚雲晗，又道：“五年前，你已經給她造成了傷害，如今芷晴已經從當初的痛苦中走了出來，若是你真的還愛她，便不要再做出讓她傷心的事了。
”

　　“不需要你來提醒我。
”楚雲晗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冷聲道：“我不會再傷害她，也不會允許别人傷害她。
”

　　“如此最好。
”陸離笑了笑，擡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勾唇道：“若沒有什麼事，我便不奉陪了。
”

　　語罷，還不待楚雲晗說話，陸離便已經轉身離去。

　　楚雲晗眉頭緊皺，似乎對于陸離這種态度，心中感到很是不痛快，想了想，便忍着沒有發作，又走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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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續幾天，陸離都沒有離開，與楚雲晗住在了同一個屋檐下，兩人都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麼，沒有說過話，陸離性子溫和，面上總是含着淺笑，反倒是楚雲晗，似乎怎麼看陸離都不順眼，對他自然是沒有好臉色，但在面對衛芷晴時，臉上便又恢複了笑容，似乎兩人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麼事。

　　陸離在燕州待了十多天便走了，因為趙胤已經離開了西京，去了北周，朝中的事務，基本上都交給了燕昀與陸離，自然是不能在燕州待得太久。

　　楚雲晗似乎汴楚也有事，但卻遲遲沒有離開，面對衛芷晴時，也曾提起過想要讓她随着自己去往汴楚，卻都被他拒絕了；衛芷晴這一生不想入後宮，也不想成為自己的妃嫔，從此在後宮與人相互算計，楚雲晗一直都明白，但又不想放手，一時間，内心也極是掙紮。

　　若是當年，楚雲晗定然不會顧及衛芷晴的感受，會強行将她帶回汴楚皇宮，但如今幾年的時間過去了，這無數個日日夜夜他也想了很多，明白若是再這樣對待衛芷晴，怕是她此生都不會再原諒自己。

　　晚膳過後，楚非然已經睡下了，楚雲晗猶豫了許久，終是沒有忍住，便又去了衛芷晴的房間。

　　屋子裡，昏黃的燈火映照着衛芷晴溫婉的容顔，越發襯得她眉目柔和，楚雲晗眸光定定凝視着衛芷晴，視線一刻也舍不得離開。

　　良久，楚雲晗方才輕輕喚了一聲，“晴兒。
”

　　衛芷晴淡淡的眸光看了楚雲晗一眼，繼而将食指放在了唇上，比了個“噓”的手勢，方才起身，走過楚雲晗身邊時，輕聲道：“非然剛剛才睡着。
”

　　說完，衛芷晴已是離開了房間，楚雲晗微微抿了抿唇，瞧着衛芷晴走了出去，便也走出了屋子。

　　今夜，月明星稀。

　　“皇上過些日子，便要回汴楚了吧？
”衛芷晴淡淡開口，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楚雲晗點了點頭，輕聲道：“晴兒，你随我去汴楚可好？
我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被人欺負。
”

　　衛芷晴溫婉一笑，搖頭道：“芷晴之前應是說的很清楚了，不會随皇後去汴楚，更不會入後宮。
”

　　“晴兒，我不會委屈了你。
”楚雲晗走上前，直視着她的眼睛，語氣很是誠懇的道：“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總是最先想到的便是自己，如今，我後悔了，為當年所作的事情對你感到愧疚，希望你能重新接受我。
”

　　一時間，衛芷晴聽聞楚雲晗說的話，竟有些恍惚，這樣的楚雲晗，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皇上，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你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又何必還放不下當年的感情？
”衛芷晴幽幽歎了口氣，語氣似有些飄渺的道：“我早已經不怨你了，以前的事情，也已經完全放下了……”

　　楚雲晗神色一黯，感覺眼前的衛芷晴，竟是從未有過的陌生，難道五年的時間，晴兒真的已經完全放下了麼？
但為何，自己卻仍是忘不了？
楚雲晗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也不知道如何還能夠再次挽回衛芷晴的心，但隻要想到從此以後，便真的失去她，心似乎被針狠狠刺了下。

　　“晴兒，如果五年前我找到了你，沒有錯失這麼長的時間，你如今，會不會還愛着我？
”楚雲晗自嘲一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問出這個問題，許是心裡還存着希望，便想要個答案。

　　“皇上心裡應是明白，這個問題早已經不重要了。
”衛芷晴笑了笑，語氣輕柔。

　　楚雲晗眸光一痛，想要擡手去撫摸衛芷晴溫婉的容顔，卻被她避開了，心中不由得感到很是苦澀，輕顫道：“晴兒……”

　　“夜深了，芷晴便先回房了，皇上也不要站得太久，以免染了寒氣。
”衛芷晴淡淡一笑，便不再多言，已是轉身離開了。

　　楚雲晗聽聞她關心的話語，唇角微微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但最終卻又什麼都沒說。

　　衛芷晴回到房間時，不知何時，楚非然已是醒了，方才走到床邊，便見他正睜着眼睛，瞧着衛芷晴，小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非然，怎麼醒了？
”衛芷晴淺笑，便在床邊坐了下來。

　　“娘，您剛剛出去了沒多久，我便醒了，然後就再也睡不着了。
”楚非然笑了笑，便将小腦袋靠在了衛芷晴懷裡。

　　“原來是娘吵醒你了。
”衛芷晴溫婉一笑，慈愛的眸光盯着楚非然，莞爾道：“已經很晚了，非然趕緊睡吧。
”

　　“我想聽娘講故事。
”楚非然笑了笑。

　　聞言，衛芷晴一怔，待緩過神來，方才笑道：“好，娘講給非然聽。
”

　　楚非然天真一笑，目不轉睛的盯着衛芷晴，神色很是專注。

　　此時，夜漸漸深了，已是月近中天。

　　往常給楚非然将故事，很快便能睡着，今晚，衛芷晴已是講了好幾個故事，但見他依然神采奕奕，似乎根本就沒有睡意。

　　衛芷晴不由得笑道：“非然，在想什麼？
”

　　聞言，楚非然笑了笑，眸光直視着衛芷晴，歪着腦袋想了想，似是下定了決心般，方才問道：“娘，我想問您個問題。
”

　　衛芷晴心中緊了緊，似是想到了楚非然要問什麼，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依然淺笑道：“非然想問娘什麼問題？
”

　　“我想知道，楚叔叔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楚非然道。

　　語罷，衛芷晴隐在衣袖裡的手顫了顫，輕聲問道：“非然怎麼突然想起，問娘這個問題？
是你楚叔叔告訴你的麼？
”

　　楚非然搖了搖頭，眸光似有些迷惘，“他沒有說過，但是我想過，因為，楚叔叔和我長得很像。
”

　　聞言，衛芷晴輕抿了抿唇瓣，從前些天陸離來過之後，她便想過要告訴楚非然這件事，但一直都沒想好該如何開口，卻沒想到今晚非然倒是突然問起了。

　　“娘，我不過就是感到好奇而已，您若不想說，便不說了。
”楚非然笑了笑，黑夜裡，眼裡滿是笑意，眸光亮晶晶的。

　　衛芷晴歎了口氣，心知楚非然向來聰慧，何況這事情自己也不想瞞着他，心中沉思了半晌，便如實道：“非然，你說的沒錯，他的确是你的生父。
”

　　似是聽到了心中一直便想要知道的答案，楚非然很是歡喜的笑了，瞧着衛芷晴面上似有些愁緒，童稚的聲音又道：“娘，您放心，即便知道了楚叔叔是我的父親，我也不會跟他走，非然會一直陪在娘的身邊。
”

　　衛芷晴心中一暖，淺笑道：“無論你願不願跟他離開，娘都不會阻攔你，非然，等你長大了，會有自己的抉擇。
”

　　聞言，楚非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笑道：“娘，今晚您和我一起睡，非然已經好久都沒有和娘睡了。
”

　　“好。
”衛芷晴微笑，想起楚非然方才說的話，又想起了剛剛楚雲晗痛苦的眸光，眼睛竟微微有些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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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楚雲晗便已經在燕州待了近一個月，這些天院子裡似乎總是充斥着他與楚非然兩人的歡聲笑語，有時候，衛芷晴甚至會覺得，楚雲晗或許會是個好父親。

　　這些天，兩人若是上了街，亦或是出去玩兒，衛芷晴偶爾閑下來時，也會親自燒火做飯，傍晚的時候，楚雲晗與楚非然也就回來了。

　　三個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氣氛很是融洽，若是以前，這是衛芷晴向往已久的幸福，但如今，卻隻感覺心酸。

　　用過午膳後，楚非然已經跑去院子裡玩了，屋子裡，便隻剩下楚雲晗與衛芷晴，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楚雲晗溫柔的眸光凝視着衛芷晴，眼裡泛起一絲複雜之色，最終還是沒忍住，輕聲問道：“晴兒，若是我離開了，以後你還會再記得我麼？
”

　　“皇上，您是非然的父親，芷晴自然是記得你的。
”衛芷晴淡淡一笑，便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楚雲晗自嘲一笑，苦澀道：“晴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

　　衛芷晴正在收碗的動作一頓，但不過片刻，便恢複如常，沉默了好半晌，方才淺笑道：“會。
”

　　一時間，楚雲晗愣了愣，待反應過來時，眸光流露出一抹喜色，便連手都有些輕微的顫抖。

　　衛芷晴歎了口氣，她不是個會欺騙自己的人，對于楚雲晗雖然已經放下了，但也不可能完全将他忘記；畢竟，楚雲晗是自己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即便已經沒有了感情，但也總歸是非然的父親。

　　“晴兒，你能否不要這般冷談的稱呼我為皇上，我還是想你以前那般，喚我雲晗……”楚雲晗眸光盯着衛芷晴，心中似乎又燃起了些許希望。

　　“自古尊卑有别，您是皇上，芷晴又如何能直呼皇上的名諱？
”衛芷晴笑了笑，說話間，已是将碗筷全部收拾好了。

　　“以前，你都是沒有在意過這些，直接稱呼我為雲晗的。
”楚雲晗苦笑，心中滿是酸澀。

　　“當初是芷晴年少不懂事。
”衛芷晴溫婉一笑，語氣淡淡。

　　此時，聽聞衛芷晴說的話，楚雲晗心中感到很是難受，從未像現在這般，如此讨厭自己的身份。

　　一時間，楚雲晗竟不知道該如何言語，猶豫了片刻，方才輕聲道：“晴兒，我過兩日便要離開燕州，回汴楚了。
”

　　“皇上是一國之君，總歸是不能離開太久。
”衛芷晴笑了笑。

　　楚雲晗沒有說話，眸光盯着衛芷晴，似乎隐含了千言萬語，心中既是掙紮又是痛苦，後悔當年将權利看得太重，當明白過後，才發現已經錯失了衛芷晴，更後悔當年，不曾顧及衛芷晴的感受，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

　　然而如今，當他終于明白，才發現已經已經來不及了，這幾年的時間，改變了很多，不僅僅是自己，便連衛芷晴也變了，這一生，許是終究與她有緣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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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楚雲晗離開的時候，衛芷晴沒什麼反應，依然如以往般，臉上含着笑容，倒是楚非然，與楚雲晗相處的這一個多月，兩個人已經很是親昵，且又知曉了楚雲晗便是自己的父親，直到他将要離開，心中很是不舍。

　　衛芷晴看着楚非然依依不舍的模樣，心中竟感到很不是滋味兒，自己這一生，不可能再和楚雲晗在一起，但非然終究還小，從小便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如今終于知道了，也僅僅才一個月，便要分開。

　　即便衛芷晴很是心疼楚非然，但也知曉斷然不能讓他去皇宮的，唯有等楚非然長大，有了自保的能力，那時候，她才會放心。

　　陽光明媚，清風吹拂，似乎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楚雲晗站在大樹下，眸光看向衛芷晴時，是無盡的留戀，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卻低聲歎了口氣。

　　“晴兒，我要走了……”

　　“燕州距離汴京路途遙遠，皇上此去，定要注意安全。
”衛芷晴笑了笑，面對楚雲晗時，語氣多了幾分關懷。

　　聞言，楚雲晗輕扯了扯嘴角，此時他很想笑，但卻笑不出來，微微斂了斂情緒，方才輕聲道：“我會小心的。
”

　　楚雲晗說完，眸光深深的注視着衛芷晴，微微擡起了手，似乎想要抱一抱她，但瞧着衛芷晴向後退開了兩步，似乎便再沒有了勇氣，良久，方才微笑道：“晴兒，好好照顧自己，還有非然……”

　　“芷晴會的，皇上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衛芷晴溫婉淺笑，語氣極是淡然，但不知為何，眼眶卻漸漸紅了，似乎怕楚雲晗發現般，微微從風裡側過了頭，擋住了他的視線。

　　楚雲晗沒再說話，最後看了一眼衛芷晴，便轉身離開了，一時竟感到心中很是怅然，一個月前，得知衛芷晴還活着的時候，他是歡喜的，當時心中想的是，此生再也不會放手，會給衛芷晴想要的幸福。

　　但在燕州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楚雲晗每日與衛芷晴朝夕相處，方才猛然發現，原來衛芷晴想要的幸福，便是希望能安穩度日，簡簡單單的生活，不需要榮華富貴，也不需要錦衣玉食，她隻想活得簡單純粹。

　　楚雲晗知曉，尋常人過的普通生活，對于他來說卻很難，他給不了衛芷晴，五年前給不了，如今依然給不了；皇宮終究是太過複雜，後宮的妃嫔因為争風吃醋而相互算計，這些年，他并不是不知曉，隻是不願意去插手而已，此刻，楚雲晗回想起當年在永南王府時，衛芷岚曾說過的話，似乎漸漸明白了。

　　往事如潮水般浮現，衛芷晴溫婉淺笑的容顔，依然是那般清晰，楚雲晗眸光滿是痛苦之色，心中感到是從未有過的難受，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心髒，似乎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這麼多年了，晴兒已經徹底将他放下了，以後，她的一切都再與自己無關，若是以前，楚雲晗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舍得放手，如今，楚雲晗方才明白，衛芷晴終究是不屬于自己，當初的愛與恨，痛與苦，也早已經随着時間而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