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鳥是個背叛者,見了美女,它就低下了高傲的頭顱。你看,現在就是這樣,它在它的舊主人的院子裡竄來竄去,搞得雞飛狗跳,哦,不,這裡沒有雞也沒有狗,但卻有一隻老鼠,那隻老鼠沿着牆角飛快的溜走,可是卻最終也沒有逃脫獵殺者的捕殺。老鼠被大鐵槍刺死在了角落裡,大火鳥的新主人伸着大鐵槍在那株歪脖子槐樹上擦了擦。而大火鳥的新主人當然就是姜離,她手裡提着的大鐵槍是姬烈的,也就是小黑鳥的父親為姬烈打造的那把巨大的刺槍。這槍可是海底的神鐵所鑄,少說也有百十來斤,她居然能舞動它。
姬烈目瞪口呆。
這裡是回風鎮的領主府。
回風鎮原本沒有領主府,姬烈一直都住在軍營,與他的士兵們吃睡在一起。然而,他的首席謀臣殷老先生卻告訴他,現在回風鎮擁有了一條商道,也把酒肆給建起來了,以後會有源源不斷的商人來到回風鎮,難道你就準備在軍營裡接見商人?這很不好,有損一位領主的威嚴。
于是,姬烈把桐華以前居住的院子修繕了一番,權充領主府,寒酸是寒酸了一點,但畢竟比軍營好上許多,況且,哪裡有領主,哪裡就是領主府,難道不是嗎?
“天底下最寒酸的領主府,恐怕就是這裡。”
大火鳥溫順的埋下頭,姜離從它的背上輕巧的翻下來,她的腿真的很長,也很直,怪不得站起來的時候隻比姬烈矮上半個頭。
姬烈坐在台階上,瞟了那雙長腿一眼,慢吞吞的說道:“在燕國時,最初的時候,我的領主府是一個洞,在山上挖出來的一個洞,那個洞比這裡寒酸多了。不過,冬暖夏涼,住着很是适宜。”
姜離皺了皺眉,把大鐵槍插在地上:“至少你應該在這院子裡種點植物,或許,開僻一個花圃。”
“花圃?”
姬烈擡起頭來,别有意味的笑着。心想,成天看你舞槍弄劍,騎着我的鳥飛來飛去,還真當你是個男人了,可說倒底,你還是一個女人,喜歡花花草草。然而,這裡卻是我的領主府,不是你的。
冰雪聰明的姜離怎會猜不出姬烈的笑意,她懶得理他,她選擇了視而不見,走到姬烈的身旁坐下,拉下了面甲,按着腰上的劍,按着膝蓋上的甲葉,看着院門口。
“召國的使者什麼時候到?”姜離問道。
“已經來了。”
姬烈挺直了身子,今天他沒有穿着铠甲,而是穿着寬大的衣袍,頭上也戴着闆冠,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貴族,而不是一位喋皿沙場的将軍。當然,如果臉上和眼角上沒有傷疤,那就更貼切了。
商隊隻是一個幌子,雖然他們也帶來了各種貨物,但真正的目的卻不是為了普通的交易。使者是位老者,約模五十來歲,身上穿着華麗的錦袍,行進間大袖翻飛,頗有一股氣勢,看上去比姬烈更像一位貴族。
簡單卻必要的寒暄與見禮之後,這位名叫呂梁的使者直接道明了來意,他希望姬烈能對他坦誠相待,至于坦誠的内容當然是姬烈能付出什麼,又想得到什麼。在此之前,殷雍已經與這位使者見過,并且是徹夜長談。可是,殷老先生卻告訴姬烈,他并沒有從這人口中探出召侯倒底有多誠意,當然也就沒有探出召侯是否願意分上姬烈一杯羹。
那麼,他們在談什麼?
理想,抱負,以及逝去的歲月,殷老先生這樣告訴姬烈。
這可真是一個值得徹夜長談的理由啊,兩隻老狐狸。
殷雍是姬烈的老師,他為姬烈效勞,沒有索取任何的報酬,姬烈自然也就拿他沒有辦法,隻能捏着鼻子認了。如今,姬烈看着對面的使者,這使者一直溫和的笑着,安靜的等待。在院門外挺立着二十名劍士,他們騎着高頭大馬,披弟皿色的铠甲,肩頭上背着巨劍,身上散發着濃重的殺氣,任何一人從他們中間穿行而過,都會下意識的縮緊脖子,可是這位使者卻沒有。
姬烈看了姜離一眼,這主意是姜離出的,目的當然是為了給使者一個下馬威,不過效果卻不明顯。姜離沒有看姬烈,她專注的看着院外,仿佛外面有什麼稀奇古怪的物事一樣,隻是戴着手甲的手指卻在輕輕的敲着膝蓋上的甲葉。現在,她是姬烈的護衛長,也是姬烈的首席武士。
使者溫和的笑着,目光卻在看院角的大火鳥,大火鳥正在享用它的午餐,那是一條彎來扭去的大毒蛇。
“蒼天兮,悠悠千年。清風兮,九天而降。神鳥兮,啼唳蒼天,比肩風雲,扶搖而上,直上九霄雲外……”
老使者忍不住的贊美起來,大火鳥聽見了贊美,回過頭來撩了他一眼,像看白癡一樣,然後又轉過頭去,繼續享用那條大毒蛇。
“哈哈,通靈而神駿,天下莫過于此鳥。”使者撫着花白的胡須,朗聲大笑。
姬烈道:“天下之大,浩瀚無疆,當不得使者之贊。不過,使者應該知道,姬烈原本來自燕國,曾在旬日要塞……”
“往事已罷,好漢不提當年勇。”
呂梁笑着揮手打斷了姬烈的話,把目光轉向姬烈,溫和的笑着。
‘老狐狸。’
姬烈在心頭罵了一聲,臉上卻帶着淡淡的笑容,一邊勾着案上的茶湯,一邊說道:“往事不提也擺,且說當下。如今,召國已然陷入危局。據我所知,陳侯舉傾國之力,共三萬大軍,五百戰車,與貴國的呂毅将軍戰于蠍子關外的骷髅谷,呂毅将軍兵敗而身死,麾下八千将士一半戰死,另外一半投了敵。雖說呂沫将軍及時趕到,将陳侯的三萬大軍逼退,據青風關死守。但是危局并沒有解除,反而越陷越深。因為隻守不攻,已然失去先機,那些看熱鬧的諸侯們都不是瞎子,他們會做出明智的選擇。而那一天,便是召國的末日。使者也姓呂,莫非也是呂氏中人?”姬烈笑笑。
“正是,呂毅與呂沫都是犬子。呂梁也并非呂梁,實乃呂堅。”
誰知,老使者卻并不覺得羞愧,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認。呂堅是召國的上卿,不論是地位還是爵位都比姬烈要高上許多,在安君還活着的時候,姬烈是侯子,有可能繼任一國之君,是以,地位僅次于諸侯,而如今安君已經死了,姬烈沒能繼承國君之位,繼承國君的是姬雲,那麼,他就隻是一個小小的貴族,按大周律,公侯的子嗣當以爵位而論,而且這爵位還會一代一代的遞減。這樣的辦法,既可以保障王權與公侯之權的權威,也可以有效的遏制土地大量流失。要不然,公侯們子嗣衆多,到得最後就會無地可封。
姬烈當即站起身來,朝着呂堅施了一禮,呂堅受了他半禮,還了一禮,溫言笑道:“若是看不到危局,老朽也不會來到回風鎮,若是老朽沒來到回風鎮,也想不到變化竟然如此之大。不過,老朽仍然是那句話,唯有坦誠相待,才有盟約的可能,你倒底想要什麼?又能給予什麼?我已經見識過回風鎮的戰士了,他們都是彪悍的勇士,然而,若是幾百人,不過杯水車薪而已。于危局而言,無關緊要。”說着,看了一眼姜離,因為這個戴着面甲的護衛非常失禮,一直就那麼坐着,看着外面,就連姬烈站起來的時候,他都一動未動。
事物反常必為妖,呂堅覺得有些不妙。
……
後面還有五百字,明天補在這一章的後面。